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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两夹弦 > 第331章 一眼望不到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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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张朝辉的电话,孙叫枝转脸就拨了赵起来的手机,把张朝辉的话原原本本讲说一遍。

俺妈,你不能让文祥到你们那工地干活儿吗?赵起来说。

现在不比以往,建筑工地不准使用残疾人,上次有个踮脚的人通过熟人关系想去工地打工,都被撵走了,孙叫枝叹了口气说。

赵起来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但是买九十平的学区房所增加的十好几万块钱就像一座大山一样横亘在眼前,眼看着就要压到头顶上来。妈妈给李文祥找的火葬场的工作虽然不满意,但她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赵起来接听电话的时候,李文祥和她都在村子南面的庄稼地头晒太阳。现在已经是初冬天气,土地被冻得硬邦邦,就像冰疙瘩一样,用镢头砸都不容易砸开。赵起来整天待在屋子里,有些憋闷,想到外面看看去,李文祥就带着两个孩子,把赵起来推到自己家的庄稼地里来了。

他们这里的庄稼地,农作物一年只能生产一季,秋后耩小麦,来年载红薯,点玉米,种豆子,额外没有其他的产出,凭种那点庄稼无论如何也不能发财。家里之所以还能存点儿钱,全靠李文祥沿自家地头的沟坡上种了不少速生大冠杨树。

速生大冠杨树长得快,隔两三年、三五年就能卖一次。不然的话,想在屿石县买房子的念头,想都不要想。现在,赵起来接了妈妈的电话,没有马上答复她李文祥愿不愿意去火葬场上班。

孙叫枝呢,也像张朝辉那样,让赵起来与李文祥合计合计,等他们合计好了,商量好了,再答复她也不迟。

在野外,赵起来看着哑巴李文祥这胳膊抱一个,那手拉一个,在她的轮椅跟前跑过来又跑过去,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竟然把两个小孩逗弄得哈哈大笑。

平常的李文祥,身上带着田野里的树木花草的气味儿,闻起来,她就像身处在庄稼棵棵子里一样,清淡的,浓厚的花香,苦不叽的,生涩气的草叶子味儿扑鼻而来,闭上眼睛,她就觉得满世界都是绿色的树叶,红的、粉的花朵子,绘画的天赋使她立即在自己的脑子里画好了一幅天大地大的彩画儿,一眼望不到边。

但刚才接了妈妈孙叫枝的那个电话,却叫她无论如何再也不能从李文祥身上闻到那些气味了。李文祥这还没有到人家给安排的工作岗位上干活儿去呢,她就感到深深地失望,甚至还有一些悲凉。感到自己从一出生到如今都没有摆脱与死打交道。小的时候,因为自己的病,她对妈妈说,干脆让她死了算了,说不定到了阴间,她的腿儿自动就恢复正常,活蹦乱跳到处跑了。

被假称“张有志”的骗子陈贵生骗去生小孩,她也是认为生不如死,要是能一下子死在外头就好了,可是她的腿儿限制她,使她想死也死不成。现在她终于有了好日子过,可是死也没有放过她,但这次不是她去找死,是死过来找她了,而且是通过她的丈夫,死即将附在李文祥的身上过来找她了。

村子外面的田地里,不暖和的太阳,白白放着刺眼的光,光带来的温暖很有限,赵起来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暖意,她浑身下上凉气森森。

赵起来看着五十岁的奔跑着的李文祥,和他的两个嘻嘻哈哈的孩子,不由地啜泣起来。

李文祥去火葬场当接运工的事儿定下来了。

接运工的工作范围,主要是把正常死亡者的遗体从告别大厅用专用小推车推至火化间,非正常死亡的,比如车祸、打斗造成的创伤性死亡,太血腥,死者家属没办法收拾,在家停不了灵,愿意直接运至火葬场的,也都由李文祥负责搬运上车,运送至火葬场。

火葬场的接运工,一开始有半年或几个月(因人而定)的观察期,薪资一个月三千八到四千五不等,过了观察期,场里看你干得称职,给涨工资,以后每个月甚至还有可能超六千。

另据比较可靠的信息,逢年过节,场里还有额外的福利发一发。

按照这个工资发放标准,孙叫枝算了一下,赵起来一年至少能存五万块钱,两年就有十万块,当然,这个算法没有去除赵起来一家的生活费用。

孙叫枝没有细算,怕一算就把一年五万块钱算跑了似的。但没有关系,她已经决定把赵起来和她的两个孩子接到自己家里来,不就两年时间嘛,自己的两个孩子只是上了幼儿园,还没有上小学,也没有功课要做,不存在打扰不打扰的事儿,多个人多双筷,又不是外人,自己吃什么赵起来跟着吃什么就是了。她家的孩子也不用买衣服买玩具,自家孩子的旧衣服旧玩具都可以拿来重复利用。

这么一来,李文祥在火葬场干两年下来,基本上就能把首付款凑齐了。

孙叫枝与赵振邦计议已定,马上就把赵起来和两个小孩接到自己家里来了,李文祥也顺利入职。

赵起来带着孩子住在起先她奶奶住的那间房,孙叫枝的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中午饭在学校吃。孙叫枝和赵振邦原本中午也是不回家,午饭在工地上吃。在工地吃饭交饭钱,自从赵起来到家里入住后,孙叫枝夫妇就不能再在工地吃饭,不在工地吃饭,孙叫枝还比较满意,一是能照顾赵起来,二是还能省下两笔饭钱。省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赵起来和她两个孩子的伙食费了。

李文祥刚上班的时候,在火葬场干得不顺利,工作流程和一些交接环节,由于不能说话,和相关人员的沟通总不融洽。有的人以为人一哑巴,听力必定糟糕,工作交接不好,脾气上来就骂李文祥。一次两次,李文祥忍着不发火,长此下去,他就“孰可忍孰不可忍”了。

有次火化工老刘拉肚子蹲厕。那天火化的尸体就一具,李文祥将尸体推进火化等候室后,一直不见火化工上岗。一开始死者家属还耐心,一等二等,等不到人,后来就骂骂咧咧,让李文祥去找老刘。

李文祥到火化间和老刘的办公室都找了,也没有找到。后来在死者家属的催促下,李文祥没办法,又到场长办公室去问场长老刘去哪了,场长说他也不知道,让李文祥再去找找。

找了一大圈子,也没有找到,等在厕所门口看见老刘,死者家属已经火冒三丈。尽管没有起大冲突,老刘却明显感死者家属隐含在怒容背后的污言秽语,他就把不满发泄到带人到处找他的李文祥身上。

老刘知道李文祥有听力,但认为他听力不是太好,以为李文祥不一定听明白,骂声大且恶毒,把李文祥的长辈小辈都拎出来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李文祥把老刘骂他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火气上来,没忍住,反手一皮锤,砸在老刘脸上,将他的额头砸起一个鼓包。老刘平时屌得很,自以为烧个人了不得,觉得人人都须宠着他,更是没有把哑巴李文祥看在眼里,没想到李文祥一拳就把他打乖了,加上李文祥是馆长亲自安排进来的,从此见了李文祥不敢说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