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皇静立原地,孤身伫立在这片已然沦为炼狱的战场之上。
天地间,杀伐之气翻涌如海,狂风怒吼,血雨洒落,千军万马的嘶嚎震裂穹苍,似乎整个世界都因这些恐怖存在的降临而颤抖。
但他依旧岿然不动,如同沉入风暴深处的孤岩,纵然海啸滔天,仍巍峨不折。
他的双手,仍紧握刀柄,指节因施力而泛白,仿佛这一握,便是他与整片天地对峙的誓约!
可他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未曾想象过,自己会在战场之上,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存在……
碎颅铁卫,那是由杀戮堆砌出的不朽军势,每一名战士皆是战死后又重归战场的绝望亡魂,他们的战意不知疲惫,他们的怒火永不熄灭,他们是横扫万界的死亡骑士!
天劫战马,那是雷罚孕育的毁灭战骑,是天地之怒的化身,是战死英魂不甘执念所凝聚的无上兵器!它每踏出一步,虚空震颤,苍穹为之扭曲,连此方世界的天道都不敢直视它的存在!
而那缓步迈出的终焉战旗使,更是令他的心魂都隐隐作痛——
那并非一个普通的对手,甚至……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座古老的战场,一片生灵不存、血流成河的杀戮禁区!
他能感受到,终焉战旗使每一步踏下,似乎都在扭曲现实,似乎都在向整个战场昭示着一个不可动摇的真理——战争永不终结,杀戮不曾止息!
而在这滔天的战意之中,斗皇竟生出了一丝道心的颤栗!
这道心,竟微微摇晃了一瞬!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在战场上感受到动摇!
这是何等可怕的杀伐军势?
这是何等绝望的局面?
如此多的恐怖存在,如此庞大的毁灭战势……
足以倾覆一国,葬灭万族,摧毁无数伟岸的王朝!
如此威势,已然超越了常理,超越了任何凡俗战争的范畴,这是一场足以改写纪元、动摇天地规则的浩劫!
他站立于这狂涛怒潮之中,面对那震慑寰宇的终焉战旗使,他的灵魂在悲鸣,他的意志在挣扎,他的道心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竟然……在那一刻,生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退意!
但——
他,仍未放下手中的刀!
纵使命运翻覆,纵使天地倾颓,纵使敌如浩瀚星海,他仍然紧握刀柄,不曾松开半分!
他的刀,尚未出鞘!
他,依旧站立于此!
哪怕世界已经陷入终焉,哪怕他所面对的,是一场必然会将他埋葬的杀劫!
哪怕他知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无法取胜的绝望战斗!
但他的刀,依然在手!
他的信念,依旧未曾崩溃!
纵使面对足以葬灭万古的杀伐军势,他仍旧……挣扎着,欲要挥刀!
就在此刻,突兀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轻轻一拍,毫无力道,甚至连半点杀意都不曾泄露。
可斗皇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连汗毛都在瞬间炸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悚感顺着脊椎直窜天灵,仿佛整个人被丢入了不可知的深渊,连灵魂都在瞬间冻结!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然转头——
然后,他看到了失真先知。
可那并非真正的失真先知。
那具身躯,仍是他所熟悉的轮廓,仍披着先知那破败的长袍,仍有着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虚幻眼眸。
然而,仅仅只是与之对视一瞬,他的神魂便似要被撕裂,思维轰然坍塌,理智摇摇欲坠!
那并不是他!
那是一具被更高维度的存在所占据的躯壳,是一件不属于此界的外壳,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伟大意志临时寄居的傀儡!
斗皇的意识刹那间越过物质界限,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拽向更遥远的彼岸。他看见了——
在那破碎的空间裂缝之外,在深邃幽暗的宇宙边陲,在凡俗理智难以承载的维度之巅……
有一尊无穷变化的邪神,正俯视着此界!
它的形态无法描述,无法固定,无法以任何语言去定义。
它既是流动的混沌,又是扭曲的光辉;它既拥有千亿触须,又仿佛只是一团虚无的阴影;它既高踞于星辰之上,又渗透进万物之间,无所不在,无处不存。
这尊至高无上的伟岸存在,降下了它的一丝意志,操控着先知的躯体,以一种近乎轻佻的语气,缓缓开口:
“没必要作无谓的牺牲。”
祂的话语并非轰鸣,而是低缓,轻柔,甚至带着些许随意。
可当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斗皇的脑海中便仿佛有无数宇宙同时湮灭,思维支离破碎,意志濒临崩溃!
祂的话语,宛如世界初生时的法则刻印,宛如诸神黄昏前的终末预言,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可怕威压。
“这个世界,每一分战力,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
斗皇怔然,他的意识勉强挣扎着从崩溃边缘回归,勉力抓住了话语中的信息。
……“我们”!?
祂所说的“我们”究竟是指什么?
祂,又究竟是谁?
一股无法遏制的疑惑席卷而上,而在那剧烈的颤栗之中,他竟鬼使神差地低声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问题:
“我这样渺小的存在……对您也很重要吗?”
那尊邪神,笑了。
并非凡俗意义上的笑,亦非人类可以理解的情绪,它的笑声仿佛万象交错,既是嘲讽,又是怜悯,既是冷漠,又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玩味。
“诸神黄昏即将到来。”
“如果你想战——”
“未来,还有无穷无尽的战,等着你去打。”
斗皇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失真先知”,又看向遥远裂隙之外的那片混沌深空,心脏猛烈跳动,几乎要撕裂胸膛。
那邪神似乎在表达某种戏谑。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