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永不为奴
徐骄不想说话,也无话可说。
任何男人,遇上这种事,再怎么有格局,也要吐血。
男人这一辈子,多难呀,不舍得吃,不舍得喝。拼命的活下去,不就是为了那短暂的快感嘛。
幸亏他是个人,若是头公牛,此刻就一脑袋顶过去,把夭夭那本就不伟大的胸怀,彻底干塌。
夭夭看了一下自己的胸部,怀疑徐骄是否有那个能力。
“事情比我原本想象的难。”夭夭说:“没有想到,凭空冒出这么多大宗师来。一个安慕海就够可怕了,如今又出了个天极阁主,神秘高手,再加上南北双司,我越来越没有把握……”
徐骄不说话,只是抱紧昏睡过去的李师师,真气运转,免得夜风徐徐把她吹病。同时功行周天,吸纳天地之力,洗去体内残留的寒意。
夭夭又说:“我在想,是不是我错了。我出寒山清池的时候,大祭司劝我,但我没有听。一来这件事情我想很久了,当年母亲来帝都,究竟是被谁所伤,最终身亡?花卿没有死,又在哪里,为何这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
徐骄依旧沉默。
夭夭有点不满:“你为什么不说话?”
徐骄说:“我们之间,还不需要开口?我心里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我没有那么无聊,时刻催动夺情蛊。”夭夭说:“可你也不要那么无聊,总想着跟李师师亲热。如果想,请离得远一些,或我不在的时候。夺情蛊能感受到你的心,也能感受到你的欲望,那种感觉并不好。”
徐骄愣了一下,心道:这么奇怪的?难道浴我火难耐,她也浴火难耐?
看着怀中沉睡的李师师,突然柔情起来,低头在她脸颊一吻。说:“情到深处,难以自持,这不能怪我。男女之欲,天雷地火,这种大自然的力量谁能抵挡。”
“那就把她送走。”夭夭说。
“不行。”
“为什么?”
徐骄无语:“说了你也不懂。”
夭夭冷哼:“如果非让你这么做呢?”
徐骄也来了倔脾气:“夭夭,我是个人,此生立誓:永不为奴!”
夭夭哼了一声,催动夺情蛊。
徐骄脑海立刻泛起一个念头:明天就把李师师送走。
混乱的思绪在心底起伏:是的,自己要干大事,她在这里也许会有危险。是的,她应该离开,离开京兆府,离开帝都……
这思绪让他体内真气忽然混乱,残留的寒意忽然像脱缰的野马奔上心头,全身一个激灵,人立刻冷静下来。
他很清楚,刚才那些想法,绝不是自己本意。但它们都很合理,合理的无法否认,不能拒绝。
这难道都是因为夺情蛊?
他惊恐的看着夭夭。
夭夭冷冷的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愿意,你会乖的像个宝宝。”
徐骄无语:“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
夭夭嘴角抿起一抹笑容,看起来好残忍。就像个卑鄙的女人,笃定了用一张床,就能控制你的人生。
夭夭没有回答,闭上眼睛,那样子,冷淡的像个冰雕。
徐骄长叹一声,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忘了夭夭的威胁。或许是因为她的美丽,让自己疏忽了这一点。大自然中,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剧毒。女人,应该也不例外。
徐骄不再乱想,或者说不敢乱想。直到现在为止,夭夭什么时候催动夺情蛊,他感觉不出来。要怎么办呀,夺情蛊下,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至少一条狗可以决定,是否离家出走,抛弃主人……
一点清晨的光照亮大地,这一刻比更深露重时还要冷。李师师扭动一下身子,这一晚被逼睡得十分香甜。
睁眼就看到徐骄,一脸迷茫,回想昨晚的事:怎么会突然睡着呢?
徐骄说:“你太累了宝贝儿。”
“是吗?”
“聊着聊着,就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们是在聊天?”
徐骄低头在她唇上轻吻:“还做了这个。”
李师师正准备开口,就听到“咳咳”两声,这声音熟悉极了。
李渔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脸色阴沉。冲李师师招一下手,徐骄抱着李师师跳下房顶。
看李渔神情,不像是开心的样子,搞得李师师感觉像是做坏事被抓到了一样。
“哥,你是来找我的?”她柔声问。
李渔呼出一口粗气:“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判断是非,对错,得失。只要你高兴,认为值得,尽管去做。我不是来找你,是来找徐兄弟的。”
李师师说:“有什么不同?”
“正经事。”李渔说:“徐兄弟,我们屋里谈。”
李渔说明来意,原来是为了明居正。
这人做了大理寺少卿,三把火烧的比他还旺。带着大理寺的官兵围了三江会所,虽说不是找麻烦,但闹这么大动静,还真是有些不客气 。满朝上下,各部衙门,虽然都不怎么惧怕三江王,但也都不敢得罪三江王。
那毕竟是三江王,当世唯二的异姓王。和皇室亲王不同,和渤海王不同。独占三江源,紧邻修罗山,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最好远离这个地方。明中岳几十年的一统大梦,都没想过用逼的方式,像对付渤海王那样对付李通。
“本来没什么事,但闹的动静大了,就会有人猜测。”李渔说:“相信,很快就会风言风语。”
徐骄知道,这正是明居正想要的。于是说:“世子,你难道就不想给三江学子讨个公道。二十年开科取士,他们想了各种办法,不让三江学子如愿。今次,若不是我也在船上,恐怕这一次又要梦空。”
李渔说:“没有意义的事,我从来不做。”
“讨个公道,怎能说没有意义呢?”
李渔笑说:“给谁公道,谁给公道?盗窃者鞭笞,杀人者偿命。若违法者是王侯公卿,讨公道的过程,远比公道本身要付出更多代价,而且未必如愿。开科取士二十年,这是明中岳的高招,一方面打击士族世家,一方面将朝廷之德散于天下。世上千千万万人,可真的去思考要怎么活的人却很少。大多数狗苟蝇营,劳劳碌碌,忧虑的只是怎么活下去。明中岳是用科考的方法,让剩下的人不去想那么多。”
“牢笼志士!”徐骄说。
李渔佩服道:“徐兄弟说的精辟。”
徐骄心想:这李渔不愧世家出身,就这一番想法,已经很超越时代。而他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奇怪,因为书上都有写,电视都有演。
李渔又说:“徐兄弟既然看的通透,那可知为何开科以来,三江学子,屡屡不顺?”
徐骄说:“怕你们在朝中有人呗?”
“这是其一,或许是最不被在意的。”李渔说:“依我猜想,主要是三江源的人不可靠吧。”
徐骄摇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渔说:“三江源地处西陲,南邻修罗山,北靠绵延数千里的巍峨山脉,西去则是雪原。整个三江源,其实就是一个大山谷。百余年前,明君一统天下之战,打到三江源时,这里就是个人口稀少的谷地。”
徐骄说:“可我觉得,天临城,津门渡都是大城,村镇相连,并不算人烟稀少。”
李渔说:“大战之后,李家先祖求取三江源为封地。明君一道圣旨,天遗族人,或修罗山之人,若有归顺,就近安置在三江源。虽然过去了百余年,可谁敢保证,他们都是厌倦了江湖仇杀,想安稳过日的普通人。亦或,只是布下的暗棋,静等风云涌动。要知道,天遗族,本就擅长拨弄天下。而修罗山,更是唯一有能力撼动大地的江湖势力。”
徐骄皱眉,这说的未免有点远了。
李渔又说:“也许,他们怕的不是三江源李家,而是天遗族或修罗山。”
“世子,你这推测似乎……”
“有些牵强是吗?”李渔说:“还有一件事,估计你也不知道。三江源的人口,大致可分为四类。随我李氏先祖移居过去的,修罗山归顺的,天遗族归顺的,还有便是贱籍。”
“我知道,就是仙娘那样。”徐骄说。
李渔摇头:“不止,前三者能有多少人口。我祖父袭爵之后,深感三江源人烟稀少,便承诺:天下贱籍,归于三江源者,五十年之后去籍。而此类人,则占了三江源人口七成还要多。也就是说,你在三江源每看到十个人,其中七个要么是贱籍,要么曾经是贱籍。”
“世子,我还是没听明白,这与三江学子科举取士有什么关系。”
“很简单,是他们不信任三江源的人。在三江源,至少有七成的人,曾经是这个朝廷的敌人,或许现在,心中依旧有恨。”
“这有点远了吧。”徐骄说:“你也讲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否则,我实在想不出原因。”李渔说:“但关键也不在于此,而在于谁不信任你?二十年前,明中岳定下科举取士之策。二十年前风灵卫成立,而这一次你随船一路,想必也已经看出来,一切意外,都是风灵卫作祟。你刚才说公道,谁来给公道,是明帝,海后。无论是谁,这个公道的代价,可能大的让人后悔。”
徐骄明白:“难怪当时羽千鸿明明在场,却放了莫雨。是不想计较这件事,最后闹的不好收场。”
“可现在明居正却抓住这件事不放,也不知是新官上任的摆谱儿,还是另有深意。可我总觉得看不透他。”
徐骄心道:这还用说,这本就是定好的策略。我们分头行事,双管齐下,创造和风灵卫甚至海后谈判的筹码。只是明居正还不知道,他已经用不上这个筹码了。
只听李渔又说:“我今天来的用意,是想请徐兄弟出面,将这件事从大理寺转到京兆府,然后就此了结。”
徐骄哦了一声:“世子去找大理寺卿常奉安,似乎更方便些,他是明居正的顶头上司……”
李渔一笑:“徐兄弟不会忘了吧,明居正身份非凡,是明中岳的孙子,常奉安怎敢以官威相压。”
徐骄终于明白,李渔想让他找徐元。
有些事,你知,我知,他知,大家都知,但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
这就像粪桶,谁都知道臭,可你不能搅动,那样就臭不可闻,难以忍耐。所以这世上谁都不喜欢的人,被叫做搅屎棍。
眼下,明居正就是这个搅屎棍。不过,他这样做正合心意,总要有一个人闹腾,让风灵卫缓不出手来,他自己才能轻松些,专心策划一场万无一失的抢劫。
哎呀,强盗做了官,本就有点刺激。做了官又干强盗,莫名的有那么一点快感。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说:“世子放心,我一定去找明居正。”
李渔说:“有劳。还有一件事,我要把百济慧玉的尸体带走,既然案件明了,真凶伏法,也该让她入土为安了。公主怜托我来此,三日后为其下葬。”
徐骄压低声音问:“世子以为那是真凶?”
李渔笑道:“既然有人想让这件事了结,我们又何必横生枝节。世上很多事,只需要结束,不需要真相。”
聪明人。徐骄心道:李渔的聪明,和他这人的个性完全矛盾。他个性里有种不屈,但脑子里,也一样是权谋。或许,这就是世家子弟吧,即便不读书,不出门,也比大多数人更懂得这个世道。
送走李渔,冯大宝来找他,说是温有良有请。
徐骄想:莫非是让自己放了纳兰雪。
这个温大人,是自己直属上司,京兆府尹,就是有点怕事。不过,在那位隐藏在京兆府的大宗师帮助下,自己几次感悟提升,都能莫名其妙的感应到他,绝不是偶然。
出了偏院,入了京兆府后堂,温有良正一脑袋官司似的等着他。
“温大人……”
“哎呀,徐老弟……”
徐骄觉得彼此都很假,他讨厌这样。
“大人找我来,可是有事吩咐。”徐骄问。
温有良苦恼道:“老弟,徐阁老吩咐,让京兆府查一个案子。你是司法参军,自然要找你商量。”
“老头吩咐的案子?”徐骄说:“那应该是大案,可最近帝都没有什么大案呀。”
“不是最近,是二十年前。”温有良说。
“二十年前的案子?大人,都过了追诉期了,查个毛线。”徐骄说:“如果当时查不出来,过了二十年,那就更查不出来。”
“不是查不查的出问题,是怎么查的问题。”温有良感叹:“二十年前,我还不是京兆伊,某个夜晚,真是腥风血雨。上将军威灵公,当今明帝兄长怡王,皇叔胜王,吏部葛老大人,及其它品级官员,共二十三人遭戮。至今不知凶手为何人……”
徐骄大惊:“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人说过?”
“正因为事情太大,传扬出去,怕人言是非。所以当时阁老下令,以突染重疾为由,将这件事遮掩过去。前任京兆尹暗中彻查此案,多年无果而被撤职,我才莫名其妙的接了这个位置。”
徐骄疑惑,徐元老头做事,绝不会心血来潮,他这一步棋必有深意。
温有良说:“现在旧案重查,又落在京兆府身上。当年内卫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指望府里的捕快?他们抓个流氓,捕个盗寇,管个打架,那还将就。命案,就随便应付了。何况是这样的大案,老弟呀,你说徐阁老是什么意思……”
徐骄心里明白,于是说:“大人对我这么照顾,我一定不会让大人为难。何况我们本就是一路……”
温有良脸色忽变:“老弟,你我不同的,你是世家出身,我无根无基……”
“大人何必如此,有些事,你我心里清楚。满朝诸公,帝都众人,只你我是同道。”
温有良脸色一沉:“同道未必同谋。老弟,看清脚下路,当心身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