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邵衡眉头一抖，瞬间坐直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从书砚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总会让他不自觉的心里发慌。
尤其是在知道了宋知微就是曾经的微姐以后，这种慌乱感就更加明显了。
“知微的事，也要跟我兴师问罪？我这么支持你们两个在一起，有什么好质问我的？”
秦书砚脸色不变，冷淡开口：“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知微的真实身份了？”
秦邵衡拄着拐杖的手逐渐用力，白色的胡须也微微颤抖，“你说什么呢？知微一个宋家大小姐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
秦书砚轻笑着，眸色泛苦，“是她告诉你的，对不对？”
“书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书砚渐渐起身，完全遮住了窗外的夕阳，挺拔的身高也遮住了头顶的水晶吊灯。
一片阴影笼罩在秦邵衡的脸上。
“好，那我换个问题问你。你从来不插手缅甸那边的事情，为什么这次会突然用尽人力来帮微姐处理烂摊子？”
秦邵衡眼神闪烁，瞥过头去，“缅甸跟我八竿子打不着，我插手那些事干什么？”
他说的很坚定，自信秦书砚是在诈他。
一方面是自己派过去处理事情的人都不是他明面上的手下，另一方面，是他笃定秦予川在这方面会帮忙瞒住秦书砚。
书砚不会知道在缅甸处理麻烦的人背后是谁，所以只能用诈的。
“老爷子，你真以为我查不到吗？即便没有予川助我，以我的身份，想要知道这些事，没有难度的。
“你不会做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所以出手相助不是你的本意，是有人威胁你这么干的，对不对？”
秦邵衡嗤笑：“呵，书砚，你倒是牢牢记得你的身份，是否有些忘了我的身份！
“堂堂秦家老家主，谁敢威胁我！这人又能拿什么威胁我？
“就算你查到缅甸的事有我插手，又能证明什么？我出于好心，帮你解决麻烦，也不可以？
“你觉得我为人冷漠，所以一点帮你的事也不愿意做，你就是这么看待你的爷爷的？”
秦书砚脸色发狠，笑容更加阴冷，“您的反问句又有些多了，心虚什么？”
秦邵衡一顿，突然沉默下来。
“是知微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秦书砚又问。
“你疯了！”秦邵衡突然大吼，“知微敢有胆子来威胁我吗？”
“如果她是微姐，拿你害她的事威胁你，未必不行。”
他语气淡漠，声音清冷，听不出怒气。
可秦邵衡却遍体生寒，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秦邵衡结巴开口，苍老的脸上仿佛一瞬间多了许多皱纹。
“没听清楚吗？老爷子，几个月前，是你把她诓来京海，又制造车祸，害她惨死的，不是吗？”
“我……”
“可她没死，换了个身份继续活着，以这个秘密作为交换，你帮她处理好缅甸的麻烦，她帮你保守这个秘密，不对吗？”
秦邵衡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怒吼道：
“宋知微竟然过河拆桥！”
他不由得血脉喷张。
书砚这态度，不是在诈他，是的的确确知道真相了！
可这件事明明是他和宋知微约定好的秘密。
可宋知微却等他处理好缅甸的事情，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书砚！
简直可恶至极！
秦书砚苦笑着，双眼赤红像是随时都要滴下血泪，低语道：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但你不用怪她，她一个字也没说……”
秦邵衡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秦书砚那双通红的眼睛，根本不信他的话。
“这时候你还要维护她？”
秦书砚狠狠按住秦邵衡在拐杖上的手，道：
“知微告诉我，她的死是意外，她让我不要追究过去，不要在乎真相，她让我放下……
“老爷子，你不明白，知微是何等睚眦必报的性格，可现在，她不计较曾经杀害自己的凶手，把自己的死亡真相作为秘密，与真凶谈判。
“你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秦邵衡不语，愣愣地看着他猩红的眼睛。
“为了我！”秦书砚低吼着，重重喘气。
他紧紧捏住秦邵衡的手，手背上的青筋也随之凸起。
“如果你不是我亲爷爷，如果你不是秦家的人，知微不可能放过你。
“为了我，她甚至还要保护好你的形象……老爷子，你怎么配啊？”
秦邵衡被激得说不出话来，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书砚这么陌生。
“为什么？”秦书砚带着些许哽咽，“我以为你只是虚伪冷漠，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对她下手，她做错了什么？她甚至都不知道我爱她！
“知微刚出意外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是人为的，我猜遍了京海所有的权贵，都唯独没有猜到你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你是你啊？”
他通红的眼睛看着越发吓人，沉重的喘息和质问也让秦邵衡生出些许怒火。
“她不死，你会回京海吗？”秦邵衡眼神阴沉，好不掩盖眼底的戾气，“为了她，你甘愿离开京海，离开秦家，只要有她在的一天，你的心思都会挂在她身上。
“她死了，你才能回到京海，继承秦家的一切。
“你老子秦怀远是个废物，但你不是，你不接手秦家，那我该把秦家交给谁？你堂兄堂弟吗？他们也配？”
秦书砚发出凄苦的笑容，“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种事，他就杀了知微吗？
一个冷血淡漠的秦家，一个屁用没有的秦家家主的位置，就搭上了知微的一条命？
真相带来的打击让他的胸口也随之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他更加用力地抓住秦邵衡的手，咬牙说着：
“老爷子，我告诉你，秦家……配不上知微一根头发！”
秦邵衡动怒起身，却比秦书砚矮了一个个头，“书砚！你太不把秦家放在眼里了！
“你知不知道，这上上下下有多少人觊觎你的位子！如果你不是秦家的孩子，你在缅甸的生意能这么快有起色吗？
“如果没有秦家在你的背后坐镇，你以为你盛才商会就能这么快做大做强？！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
“死掉一个微姐就能让你迷途知返回到秦家，只能证明我的做法没错！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咳咳咳……咳咳咳咳……”
秦邵衡的话没有说完，便突然弯下腰发出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停不下来，一张脸被呛得通红。
很快，他的身体像是根本站立不住一般，一手抓着拐杖，一手抓着秦书砚的胳膊，缓缓向沙发上倒去。
“你……咳咳咳……做了什么？”
秦书砚俯下腰，苦笑道：“老爷子，知微不肯做的事，我得帮她做，我不能让她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