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他过得好便够了
陈展甫归王府便急召府医验看药丸。白玉盏中放着一枚黑色滚圆药丸，几位老医官拿银针反复探试，又各自拿银针挑了些，捋着山羊胡查看。
头发花白的张老太医将银针收入鹿皮囊：“药丸无毒，不过是加了些年份久远的老参——治不得痘疮。”
陆续回禀的医官所言皆是如此，屋子里多了几声细碎叹息。十万两雪花银换枚滋补丸药，众人偷觑陈展神色，不知这青年将军如何向王爷交代？
仿若早早料到似的，陈展神情不变，李朔月恨他，拿个假货来诓骗他，既得了银钱又能让他办错差事，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可他难道不知日后周王的能耐，怎么还能故意诓骗他？
陈展思量片刻，又重新审视起拇指大小的药丸，浑圆的药丸如今表面坑坑洼洼，看起来更是平平无奇。拇指抚过坑洼表面，陈展将药丸收进瓷瓶中。罢了，这十万两就当他赔给李朔月的，权当偿还了前世的孽债。待日后他再寻些贪官惩治一番，补上这窟窿便是。
陈展同几个老郎中一道往世子的屋子去，边走边问：“世子近日如何？”
“热毒暂遏，疮面结痂。"；张老太医撩开世子房前三重纱幔，“这三五日最是凶险，若能熬过惊厥之症......”
话未说完，陈展已瞥见老管家眼底希冀。那传说中能医治百病的奇药，终究是一场空。他简略交代药丸虚实，朝众郎中拱手：
“那便劳烦各位郎中，多多看顾世子。”
“将军放心，这是我等分内之责。”
陈展还需去北城上值，不能在屋中久留，又同老管家说上了两句，便出门去。
这几日忙着世子之事，也不知木哥儿几人是否安康，明日得抽空看上两眼，他才放心。
陈展在心中盘算，当初租的房子简陋，他只买了些衣物过去，后面不久便爆发了痘疮，不知其他东西可否添置。
尤其是粮食，这东西可缺不得。
陈展一路盘算，到了北城城外，直接往郎中帐子走。防疫营内药雾蒸腾，运尸板车辘辘碾过小路，留下重重的痕迹。
邓谦正在军帐中翻阅《瘟疫论》，眼白布满血丝。陈展默然拣起药臼，将配好的药材捣成碎末。他来得有些迟，邓谦已经同郎中们定了新的药方子，吩咐底下人去熬药。
日日都有尸体往外抬，药不间断，可总归是治标不治本。若寻不到根治的法子，拖到冬天疫病便会消散，可到那时候，估摸着京都内的人都死了大半，何谈城外这些灾民？
痘疮未好，自然不能将这些人遣回原籍，这便又得耽误秋收，影响赈灾，这桩桩件件，都叫人头疼。
郎中们各自去诊治病人，邓谦坐在桌案前翻看医书，陈展坐在一旁磨药，半晌后出声：“邓大人近日辛劳，日日不得合眼。不如先回客栈歇息半日，养养神。”
“不必。”邓谦断然拒绝，如今危难关头，他没工夫再同陈展掰扯旧怨，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
陈展没劝邓谦回家，害怕他回家让阳哥儿出什么意外。
提起李夏阳，陈展发现自己对他已没有当年那般狂热了，从前他总将两兄弟作对比，相较于陪在他身侧的李朔月，他更惦念阳哥儿。
朔北的罡风卷走了少年痴妄，当鲜血浸透战甲时，情爱便轻如鸿毛。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那些将人抢回来做夫郎的心思便渐渐淡了。
如今他身上还背着一条命，实在是没什么脸面说阳哥儿跟着他必定会幸福美满的鬼话，这话说出来，他都觉得可笑。
强扭的瓜不甜，他既过得好，他又何苦去惊扰他的安宁。
只要他过得好，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