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萦绕的伙房里一个剽悍身形的汉子正在炒锅前忙活;他就是傅筱菴的厨子朱升源北。
案板上摆好十样菜蔬,管家温志辉献殷勤地把手指着说:“这是十样子菜蔬,我家主人都爱吃的!”
柳翠莲白了温志辉一眼,不屑一顾道:“你家主人每吨吃这么多菜,可他现在不在市长官邸呀!”
温志辉嘿嘿一笑,道:“青莲格格有所不知,我家主人有个习惯;每顿饭吃不吃他都让朱大厨做十样子菜,当然他不吃时就留给下人!”
柳翠莲莞尔一笑,看向温志辉道:“也留给管家你是不是?”
“那是那是!”温志辉点头哈腰道:“小人在主人面前当然是下人啊!”
温志辉说着眉飞色舞道:“今晚上主人尽管没回来,可是十样菜总得先炒好给他留着呀!”
温志辉说完这话似乎觉得不妥,便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把道:“你看小子这狗记性,青莲格格3人还没用晚餐啊!这样吧,”温志辉扬扬手臂郑重其事道:“青莲格格先吃这十样菜蔬,小人让朱大厨再给市长大人烹调好不好!”
柳翠莲一怔,挥挥手臂做个拒绝动作道:“不不不,留给市长的菜蔬青莲3人岂能动用?让朱大厨给我们现炒吧!”
柳翠莲说着不屑一顾地指指案板上的十样菜道:“温管家能说上十样菜的名字吗?”
温志辉嘿嘿笑道:“小人沾了市长大人的光,他用餐时小人就站立身边,当然能说出十样菜的名字呀;青莲格格您听小人来说!”
温志辉挺挺身子一本正经道:“这十样菜全是中国名菜,这一盘是北京烤鸭,这一盘是四川麻婆豆腐,还有西湖醋鱼、飞龙汤、无为熏鸭、东坡肉、腊味合蒸、辣子鸡、东安子鸡、清蒸武昌鱼!”
温志辉吟诵佛经似地将十样菜名吟念完毕,柳翠莲、邬天鹰、窦银子3人不禁瞠目结舌。
3人尽管是国军军官,跟随中将总督都关锦麟南征北杀;但对十样名菜一齐摆上桌的场面还从来没有享受过,有几样菜还是头一次听说名字。
邬天鹰嗔怒道:“你家主人也他娘太奢侈?大日本皇军土肥圆贤二将军是功勋,也没有如此大的派头;你家主人算哪个林子的鸟!”
温志辉见邬天鹰用中文骂了起来,慌忙诚惶诚恐道:“太君勿怒,我家主人是银行家;作市长只是兼带,他有的是钱;一顿饭吃十样子菜还不是骆驼身上把一根毛!”
“你家主子比我家老祖宗慈禧太后都牛叉了奢侈了是不是?”柳翠莲也是满脸愤怒地凝视着温管家,咄咄逼人道:“你家主子什么鸡毛子蒜皮子,敢摆如此大的谱?他是银行家就富有,中国有多少银行家?那个叫贝容天尊的企业家不比傅筱庵有钱?可容天尊每天的生活标准还是两顿咸菜拌馒头!”
温管家知道自己说错话招来青莲格格和日本佐官的反感,大气也不敢出了;侍立一旁不敢吭声。
温志辉痴呆呆看着柳翠莲,又看着邬天鹰;还看着窦银子,见3人都是面露凶光,知道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可温志辉是傅筱庵的管家,狗一样的人,敢在客人面前讲主人的坏话?
主子就是王八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作为下人的温志辉也不敢乱嚼舌头呀;否则,被主人知道非剪了他的命根不可。
柳翠莲见管家站立一旁不吭声,心中啼笑一声默默说道:“这才是老娘要的效果,老娘就是软硬兼施,让你狗日的汉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柳翠莲说着,陡然变化,将把手中香帕甩了一下;指指案板上十样菜蔬道:“管家既然说你家主人很牛叉,那么给他留的菜蔬我们不如先尝为快;统统端到餐厅里面去!”
窦银子接上柳翠莲的话:“青莲格格讲得好,您是满洲国皇帝的格格,品尝一次菜蔬那是高看他傅筱庵;走,香川美慧子中佐、青莲格格,我们上餐厅嘎饭去!”
银子这么一说,邬天鹰一下子呆住了;她不知银子为什么叫她香川美慧子。
香川美慧子是柳翠莲上小鬼子的假钞制作中心时用的日本名字,香川美芳子则是银子姑娘的日本名。
这时候银子灵光一闪,把邬天鹰称为香川美慧子;邬天鹰自然觉得惊异。
邬天鹰站在原地不动弹,银子上前扯扯她的衣袖道:“邬姐姐,银子说的香川美慧子就是你啊;发什么愣!”
邬天鹰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跟柳翠莲、窦银子一道走进厨房后面的餐厅。
餐厅里面自然是富丽堂皇,柳翠莲3人在一张八仙桌跟前坐下来;温志辉便让下人将十样菜蔬端上来了。
邬天鹰偷看柳翠莲一眼轻声问道:“柳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会儿一个主意使人捉摸不透!”
柳翠莲向邬天鹰跟前靠靠,嬉笑一声道:“邬姐姐,这样的场所就是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能逼真;正襟危坐只能露出马脚,下面的就看奴家如何演戏了!”
柳翠莲给邬天鹰说完话,把手向侍立门口的温志辉招招手道:“温管家你过来!”
温志辉迈着短小的双腿“噔噔噔”跑到柳翠莲跟前,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哈伊”一声道:“青莲格格有何见教!”
温志辉此时已经绝对相信柳翠莲就是满洲国皇帝的格格——满洲国皇帝的格格下驾傅筱庵的官邸,那是蓬荜生辉呀!温志辉岂能慢待?
尽管青莲格格子虚乌有,但温志辉相信无疑;因为柳翠莲一进门就撒娇撒泼,这就是皇家小姐的做派;跟他家主人的小姐口无遮拦,说风就下雨的做事风格别无二致。
温志辉站在柳翠莲跟前了,柳翠莲指指方桌上十样菜蔬道:“你家主人喜欢的十样菜蔬本格格也是每顿饭享用!”
“那是那是!您是青莲格格嘛!”温志辉点头哈腰道。
柳翠莲白了温管家一眼,鄙夷地哼了一声道:“管家先生说你家主人有钱是不是?他跟我们的老祖宗比谁有钱?”
温志辉面面相觑,不知道柳翠莲说的老祖宗是谁。
“慈禧太后难道不知道?”柳翠莲提高嗓音道:“我家老祖宗慈禧太后每顿饭要上整整100盘菜,100盘菜摆开是什么阵势?恐怕得用望远镜才能从这头看到那头去!”
温志辉神魂不定,不知柳翠莲为什么抬出她的老祖宗慈禧太后来!
慈禧太后这个老妖魔中国人哪个不知?就是这个几千年才出一个老逼,才让华夏的大好河山每每被强人蚕食。
日本人侵占之前,白俄已经强占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温志辉惊魂不定地心中想着,嘴里只说:“那是那是!”
柳翠莲啼笑一声,瞥了温志辉一眼,接上前面的话道:“我家老祖宗有次坐火车去奉天,火车上光炉灶就排了50个;每个炉灶上配一个大厨,每个大厨每次就做两样菜;因为有时候一个菜都需要两至三天才能做成!”
柳翠莲吸了一口气笑道:“老祖宗喜欢鸭子,大厨炖一只鸭子就需要两至三天时间;每个炉灶还要配一个小厨,这小厨是专管生火的;所以太后一说自己饿了,50个小厨拿着芭蕉扇就开始生火;当然,每个炉灶还要配杂厨若干;比如太后要吃豆芽,就需要专人;一根儿,一根儿地摘豆芽——把豆芽根儿上的须全部摘掉;同时,还不能弄断豆芽的本身!”
“听见没有,这才叫排场!”邬天鹰恨恨说了一声:“你家主人算个毛!”
邬天鹰此刻似乎明白柳翠莲抬出慈禧太后的用意,那是压压狗汉奸傅筱庵的威风。
因自站起身来道:“傅筱庵和慈禧太后相比,还不是凤凰和苍蝇的比率,管家你吹捧个鸟!”
温志辉知道自己一句“我家主人有钱”的话冒犯青莲格格的胃口,两个日军保镖也群起而攻之;早就吓得冷汗长淌,嘴里呐呐着语无伦次:“小人……冒犯……格格……原谅……”
柳翠莲凝视着温志辉讪笑一声,道:“我家老祖宗奢侈那是小腿肚上绑大锣走到那里响到那里,你家主人傅筱庵敢比?”
温志辉诚惶诚恐道:“小子嘴贱,应该找打!”温志辉说着扬起手掌就在自己嘴巴上扇了一下,道:“我家主子充其量也只是上海特别市的市长,慈禧太后可是大清国的主子啊,两者不是一个档次!”
柳翠莲扬声笑道:“温管家这才算说了一句老实话!”
温志辉受宠若惊地看着柳翠莲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
柳翠莲咽下一口唾沫喋喋不休道:“甲午战争前六年,北洋海军一直想添置新式战舰;可政府就是不批准,理由是时艰款绌;那当然了,老太后一天的生活费用就是4万两银子,款不绌才怪呢!”
柳翠莲说着询问一声:“我家老祖宗够奢侈了吧!”
温志辉张张嘴想附和,可是并没附和;他把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一圈嘿嘿笑着,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面去了!
柳翠莲见温志辉还算知趣,心若旁骛地冷笑一声接着道:“老祖宗60岁生日时准备的首饰合黄金1万两,合白银38万两;置办衣服花去黄金23万两,从颐和园回紫禁城所经过道路;景点设置与装饰花去白银240万两——老太后这个生日花了白银1000万两,相当于整个北洋舰队的经费;除此之外为了给她修建休息的颐和园花去白银3000万两;当时,英国和德国最先进的战舰价格约为25万两白银;也就是说,老太太半个月花掉一艘巡洋舰;老太后装修颐和园的钱可以组建三支北洋舰队啊!”
柳翠莲顿了一下呵呵笑道:“傅筱庵再富有能比过大清国?大清国4万万人供养着一个老太后,那才叫富啊!”
“慈禧太后死啦死啦的有!”银子冷不丁用日语骂了一声。
温志辉能听懂日语,因为他在日本留过学;见银子愤怒不已地叫骂起来,不禁怔得目瞪口呆。
柳翠莲见温志辉脸上的颜色不对劲,佯装嗔怒地站起身子走到银子跟前怒目相视道:“香川美芳子少佐,你竟然谩骂本格格的老祖宗慈禧太后?不要命呐怎么的!”
银子见柳翠莲走到自己跟前说这些话,心知肚明地站起身子把头深深低下去诚惶诚恐道:“职下有罪,不该当着青莲格格的面损伤您的老祖宗!”
温志辉见银子一个日军少佐对青莲格格低三下气,更就相信这个女人不是平地上卧的兔。
柳翠莲见这出戏愈演愈精彩,更就关不住话匣子扬扬手臂道:“就拿我家老太后洗澡所用的毛巾来讲,就知道她老人家是多么的奢侈了!”
柳翠莲把眼睛四处看看,见这时候餐厅内除过管家温志辉;大厨朱升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一边。
二三十个下人全都聚精会神地在听柳翠莲大讲慈禧太后奢侈的事。
柳翠莲喜上心头,语言更加尖刻地说:“我家老太后每洗一次澡要用40条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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