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舱外传来琴声,凌虚打开舱门,海风扑面而来。
凌虚定睛一看,眼前并非船舱走廊,而是一处码头。
一名女子站在码头边,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
她手持红绸,螓首低垂,仪态万方。身旁的丫鬟,正小心翼翼,为她整理衣角。
周围的人们,个个笑逐颜开,显然,这是一位正在等待花船迎亲的新娘。
凌虚满心狐疑,转身回望,见身后迷雾重重,来时的寝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急忙转回身,此时,一艘装饰得美轮美奂的花船,停靠在码头边。
船头高悬着大红灯笼,一位身着绯红新郎袍的男子,大步走下船来。
他头戴乌纱帽,帽上簪着一朵硕大的红花,意气风发。
新郎走到新娘面前,整了整衣冠,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掏出一只大雁,双手捧着,递向新娘。
所谓 “雁为候鸟,取其顺阴阳往来”,寓意夫妻间忠贞不二、不离不弃。
新娘微微颔首,伸手接过大雁。
新郎牵着红绸的一端,新娘手持另一端,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花船。
船舷边,早有伴娘准备好毡席,每走几步,便铺上一块,让新娘踩着前行。
这是 传席”之礼,寓意着步步生莲,免受尘世污浊。
凌虚发觉,身后的浓雾,正向前蔓延,所经之处,脚下的道路,瞬息间消失无痕。
他忙向前疾奔几步,被浓雾逼至花船前,无路可退,便登上了花船。
船上众人,匆匆的船工,满脸喜气的宾客,乃至那对新人,竟都对他视若无睹。
凌虚满心狐疑,当即伸出手,在一名船工眼前,来回晃了几下,船工仿若未觉,自顾自忙碌不停。
新郎新娘并肩而立,面向船头,伴娘款步上前,端着两只酒杯,正是合卺酒。
新郎新娘各自接过酒杯,而后手臂交错,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伴娘手持一把金剪刀,恭敬递上。
新郎微微俯身,剪下新娘一缕发丝,随后,新郎也剪下自己一缕头发。
将两人发丝并在一起,再用一根红丝线,仔仔细细,缠绕起来,放入锦囊中。
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而后,有人在船头铺上大红毯子,新郎新娘携手站在毯上。
一位白发苍苍老者走上前来,手中捧着装满五谷杂粮的簸箕。
老者神色庄重,念念有词,将簸箕中的五谷杂粮,向着新人撒去。
这是撒谷豆之礼,意在驱邪避灾,愿新人婚后生活丰衣足食、多子多福。
突然,海面出现三处旋涡,旋涡中,浮出三张硕大无比的人脸。
人脸五官瞬息万变,所变幻出的容貌,无一不是船上宾客的模样。
凌虚想起之前,在碧海苍澜号船头,看到的巨大头颅,同样先后变化为朱承福、苏震威和赵清云的模样。
据船长所说,巨大头颅,不过是海底巨型生物十首巨鱿触手的顶部。
它的出现,预示着死亡,所变幻成的脸,不久后,便将死亡。
然而,船上的宾客依旧笑语晏晏,似乎并没有看到这三颗头颅的出现。
而原本和颜悦色的船工,却凶相毕露,他们利落地从暗处抽出长刀。
疯狂砍杀宾客,毫无防备的宾客,顿时陷入绝境,哭喊声此起彼伏。
凌虚想拯救他们,却发现自己并不能触碰到任何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血腥屠戮。
凌虚心想:“原来,这些船工,都是海盗所扮,他们屠杀宾客,目的是什么?”
宾客在海盗的屠刀下,失去生命,他们将一具具尸体,粗暴地抛入海中。
须臾间,甲板上,便只剩下新郎和新娘。
为首的海盗戴着面具,一步一步逼近新郎,手中长刀抵在新娘的脖颈上:
“小子,识相的,赶紧把龙凤呈祥琴交出来!不然,这美人儿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新郎虽惊惶万分,却仍强自镇定,走到一处甲板前。
他俯身蹲下,双手扣住甲板边缘,甲板便被他掀了起来。
下方藏着一个雕工精细的木匣,他打开匣子,里面正是龙凤呈祥琴。
他席地而坐,拨动琴弦,弹奏的,正是《百鸟朝凤》曲。
海盗们听到琴声,眼神逐渐迷离,手中长刀,不知不觉间,“哐当”掉落,他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随着琴声愈发激昂高亢,海面下传来一阵骚动。
许多硕大无比的头颅破水而出,它们被琴音吸引,纷纷探出脑袋,向花船靠近。
头颅模样怪异,靠近后开始变幻,不多时竟变成了海盗的模样。
每变幻一次,便张开血盆大口,将对应的海盗,一口吞下。
花船上惨叫连连,海盗们惊恐万分,四处逃窜。
为首的海盗冲向船舱,来到装满烈酒的坛子前,一脚踢翻坛子,烈酒瞬间四溢。
他掏出火折子,用力一吹,火苗“噌”的一下燃起,顺势扔向洒在地上的烈酒。
熊熊烈火冲天而起,花船瞬间被火海吞噬,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那些巨大的头颅,似乎对火焰极为忌惮,纷纷惊恐地退入海水中。
海盗首领,转身朝着新郎扑去,想要抢夺龙凤呈祥琴。
两人瞬间拼杀在一起,在激烈的争夺中,琴头的龙首装饰,和琴尾的凤凰装饰,“啪嗒”两声掉落。
海盗首领控制住新郎,抓住两根琴弦,用力一扯,琴弦应声而断。
随后,他用琴弦,将新郎的手脚,捆得结结实实。
新郎突然看向凌虚,双脚一蹬,龙凤呈祥琴“咕噜噜”地,朝着凌虚滚了过来,停在了他的脚边。
海盗首领不顾一切,想要冲过去抢夺,然而,汹涌的火焰,将他阻挡在另一侧。
他暴跳如雷,火势越来越大,花船在烈火的炙烤下,正在断裂沉没。
海盗首领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捡起掉落的龙首和凤凰装饰。
拖着新郎奔向船尾,解开一艘小船的绳索,将新郎扔上船,自己也跳了上去,狼狈地划船逃离。
新娘站在船首,与新郎遥遥相望,却无可奈何,很快,便被火焰吞噬。
凌虚捡起龙凤呈祥琴,突然感觉后背,被拉了一把,一个踉跄后缓过神来。
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寝舱中。
朱承福、苏震威、赵清云正满脸疑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