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醒了,哪里难受吗,头疼吗?”素素好心地问着,“不要客气,中暑可大可小,别耽误了。”
边上年长的女人早已坐得不耐烦,上前道:“她没事了,我们该走了,不敢耽误贵人们。”
“什么贵人们,我们是当官的还是公主娘娘呀?”素素笑道,“天都黑了,往前十里地才到镇上,且不说你媳妇有没有力气走。就算走到了,大半夜人生地不熟,你们住哪儿?就在这里住一晚,我们掌柜的也不会管你们要钱。”
话音才落,楼上传来婴儿啼哭的声响,还有小孩子啪嗒啪嗒乱跑的动静,没多久一个男人低吼着:“凌霈,你是不是弄哭弟弟了?”
又听见小童委屈而大声地告状:“是他先尿我脸上,娘,霁儿尿在我脸上。”
“娘子,你们客栈里有小婴儿?”床上的女人终于开口了,问素素,“这哭声,听着还小是吧。”
“还没足月呢,有两个奶娃娃一个胖娃娃,和坐月子的产妇。”素素笑道,“是我家内掌柜,和她的孩子们。”
此时,张婶端着白粥小菜上来了,见女子醒了,便道:“饿了吧,先吃口饭。”
然而楼上的哭声不止,哥哥哭,妹妹也跟着哭,忙得热火朝天,素素赶紧撩开手上来帮忙。
小晚如今已能左右开弓,两个娃一起奶,可是这样当真很累,短短一个月,她怀孕时养胖的肉,全没了。
眼看着妻子越来越瘦,夜里不能好好睡,白天也不能安心吃口饭,凌朝风心疼得不行。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他心里便也笃定,再也不要小晚辛苦,不要她再生。
楼下客房里,这对婆媳俩,婆婆大口吃着饭菜,儿媳妇却仿佛心不在焉,张婶再端来一盘刚炒好的豆角,却见那年轻女子捂着胸口,神情有些痛苦。
“你怎么了?心口疼吗?”张婶问,可她话才说完,便见小妇人的衣襟湿了一片,她尴尬地捂着胸口,边上的婆婆就凶戾地说,“赶紧去挤出来,别回了奶,人家可就不要你了。”
张婶愣了愣,没想到这瘦弱的小娘子,竟然也是个产后不久的人。
楼上一顿忙碌后,两个娃娃终于消停了,霈儿也洗干净换了衣裳回来娘身边,凌朝风跟进来,虎着脸训斥儿子:“你再把弟弟弄哭,先结结实实打一顿,再到后门去罚站不给饭吃,听见没有?”
霈儿撅着嘴,伏在小晚怀里,果然有娘的孩子天下无敌,小晚立刻就责备相公:“你凶谁呐,哥哥教训弟弟怎么啦,你从前不管二山吗?二山要是尿你一身,你不生气吗?”
凌朝风哭笑不得,对妻子说:“你就纵着吧,几时管不住了,也别找我。”
小晚却得意地说:“等霈儿将来有大出息了,你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凌朝风伸手来揪儿子的屁股,霈儿哇哇大叫,在床上乱爬,小晚被逗得笑不停。
只见张婶进门来训道:“闹什么,两个小的才睡着,不知道叫小晚也睡会儿,还缠着她闹,你们爷儿俩给我下楼去。”
凌朝风干咳一声,抱起儿子扛在肩头往外走,霈儿的屁股还被姥姥打了一巴掌。
“大的小的都不懂事,男人就是男人。”张婶念叨着,看了两个小孙孙睡得香甜,便来叫小晚也睡会儿,心疼地说,“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夜里他们一哭,你又没得睡了。”
“我不困。”小晚甜甜地笑着,“霈儿和我腻歪一会儿,我心里就特别高兴。”
她又问:“她们住下了吗,我听素素说,那婆婆要带着媳妇走是吗?”
张婶便道:“那媳妇也是个奶孩子的,大概是听见我们娃娃哭,她就涨奶了,衣襟湿了一大片,她婆婆叫她挤出来,怕回奶什么的。”
小晚惊讶地问:“那她的孩子呢?”
张婶摇头:“我看那小娘子心事重重,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他婆婆还说什么回奶了别人不要她,我看啊,兴许是要去大户人家做奶娘。”
小晚唏嘘着:“自己的孩子怎么办,谁来养。”
张婶叹道:“这样的女子不计其数,为了家计为了生存,不得不丢下自己的孩子,去喂别人家的孩子。有些是很可怜,身不由己,但也有些是心甘情愿,说她们什么好呢。”
“之前相公问我,要不要请个奶娘帮忙,我给拒绝了。”小晚说,“想着奶娘自己的孩子没人喂,我实在不忍心。”
“好孩子,不过你也实在太辛苦了。”张婶摸了摸小晚的脸蛋,“朝风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娘儿俩说会儿话,张婶便哄着小晚睡下,再往楼下来时,霈儿正站在板凳上,和他爹一道在柜台后拨算盘。
凌朝风教得耐心,霈儿聪明学得很快,父子俩好好的,叫人看着就安心。
张婶走来说:“这样多好啊,你们俩一闹,小晚就担心,你们真舍得?听我的话,这些日子,霈儿不许瞎胡闹,朝风你也别动不动吼他,哪怕忍一忍,攒着将来揍他也成。”
凌朝风低头问儿子:“听见了没?”
霈儿很乖地点头,拍拍亲爹的胳膊:“爹爹也要听话。”
忽然,楼上传来一声斥骂和痛苦的喊叫,但立刻就安静下来毫无动静,张婶想要上去看看,凌朝风拦住了她,张婶会意,这天下的事,他们如何管得过来。
夜色渐深,繁华的京城在夜幕中安宁,毕振业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铺子都要打烊了,店小二扛着门板,看看走过的人,见不是店里的主顾,就不管了。
毕振业没让家人接,他们早赶着马车走了,他想一个人静静,今天的事,仿佛把他整个人给掏空了。
原来母亲这件事,真的是他人生里一大阻碍,他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自己行的正,就能活得坦荡。
是啊,一个能把自己亲娘送去流放的人,他到底能承诺给别人什么样的人生?
他想起白天对二山说,要去家里给他和奶奶报喜,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他们是不是还在等自己的消息?
毕振业苦笑了一下,沈王府的门槛那么高,是他痴心妄想。
却是此刻,一家马车从身后不紧不慢地跟来,马车越过了毕振业,在他身前停下,毕振业站定了,便见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她优雅地站在那里,而马车继续前行,很快就走远了。
街上的店铺一间间打烊,路上的光线越来越暗,再下去,就要看不清彼此的脸,毕振业疾步走上来,道:“郡主?这么晚了……”
沈晴莞尔一笑:“我想散步,你可有闲暇相陪?”
“有!”毕振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顿了一顿,还是迟疑,“可是……”
但晴儿并没有听他说下去,转身往前走去,毕振业不再矛盾,立刻跟上来,与她并肩同行。
“你饿吗?”沈晴笑道,“来我家坐了半天,都忘记招待你用饭了。”
“是啊,一晃天都黑了。”毕振业说,只可惜等到天黑,他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不过,沈王爷虽然没有答应他,最后也并没有拒绝,是毕振业认为,王爷不想把话说绝了,彼此都下不来台。
“其实我能不能嫁给你,我爹说了不算的。”晴儿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露出了女孩儿该有的活泼姿态。
“那……是太后说了算?”毕振业想当然地问。
晴儿翩然转身,清素的衣裙在月色下散开,宛若天降仙子般,她轻盈地笑着:“当然是我自己啊。”
毕振业愣住,沈晴笑悠悠地说:“可你非要问我爹,我只能让你问啦,可你要知道,在我爹眼里,这世上是没有哪个男人配得上我的。”
这一下,毕振业聪明了,上前一步,正视着沈晴:“那我问你,晴儿,你愿意嫁给我吗?晴儿,我可以娶你吗?”
沈晴怔然,这个人,突如其来地喊自己的闺名,相识这么久,他总是客客气气地喊着郡主,他客气于是自己也客气,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沈王府的郡主很轻浮。
“晴儿,我、我喜欢你。”毕振业脸涨得通红,气息也急促起来,“晴儿,做我的妻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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