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灿烂地一笑,转身继续向前走:“那明天你找人再来一趟吧,哪有人提亲是自己来提的,亏你还是世家子弟,这些规矩都不懂吗?”
毕振业心花怒放,追上来道:“我该请什么人,我奶奶可好?”
晴儿笑道:“大热天,怎么好惊动老人家,该是我去向祖母请安才对,你在刑部请一位同僚或是前辈不就成了?不过是走个过场,再说了,能为我们来做媒,这样好的事,人家一定上赶着帮你。”
毕振业一一记下,护着晴儿往前走,但是大晚上的,不见得带人家姑娘去自己的家,忽然灵机一动,说:“晴儿,你若不嫌弃,我们去夜市吃宵夜如何?不过那里往来的都是市井之人,怕吓着你,但那里的东西很好吃,我想你一定没吃过。”
沈晴笑问:“你从前怎么能有机会跑去那种地方?”
毕振业不好意思地说:“是最近的事,自立门户后,我自由多了,时常出去走走。”
沈晴道:“既然如此,那还是我带你去吧,我一定比你更熟悉。”
毕振业一愣,沈晴竟是主动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听她笑着说,她的嫂嫂大长公主是京城一霸,自己作为嫂嫂的小跟班,这京城里没有她没见识过的,自然这样的事,外人绝不会知道。
一对人在夜色里越走越远,远处沈王爷骑着马,怀里坐着妻子,两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闺女跟着她喜欢的人离去,沈王爷调转方向,带着妻子回家,他笑着说:“闺女嫁了之后,我们也出去走走吧,跟着我一辈子,辛苦你了。”
“朝廷的事呢?”
“皇上自己能应付,年轻人都能独当一面了。”
月色静静地洒在人间,每一晚都守候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凌霄客栈里婴儿的哭声十分清亮,小晚抱着女儿在走廊里徘徊,凌朝风抱着儿子在屋子里转圈,霈儿当然在自己的卧房呼呼大睡。
他们早就说好,夜里不要张婶来帮忙,不然全家都围着转,都累垮了,白天还能指望谁。
小晚走到楼梯口时,恰好看见楼下客房的门开了,年轻的妇人站在门前,与小晚对望一眼,她轻轻合上门,一直走到了楼下。
“是不是吵醒你了?”小晚抱歉地说,“我一会儿就哄他们睡下,真是对不住。”
“我可以抱抱她吗,我、我很会哄孩子睡觉。”她羡慕地看着小晚和她怀里的孩子,诚恳地说,“我帮你抱抱好吗?”
小晚到底是做娘的人,做娘的人岂会轻易把孩子交给不相识的人,更何况这大半夜的,她立刻摇头,和气地说:“你早些睡吧,今天还晕过去了不是吗,身体要紧。”
屋子里,凌朝风听见小晚说话,自然就出来看一眼,见那小妇人站在楼下,他便走了过来。
女子见男人来了,便胆小了几分,向他们道谢后,就回去了。
“没事吧?”凌朝风问小晚。
“没事,她说她想抱抱霏儿,我没答应。”小晚见霁儿已经在丈夫怀里睡熟,欣慰地说,“霁儿真是乖孩子。”
他们回到房里,将儿子放下,凌朝风接过女儿来哄,必然是父亲的臂弯更有力,躺着舒坦,在母亲怀里不踏实的小霏儿,凌朝风抱了一会儿,她就睡安稳了。
小晚嗔笑道:“妹妹就是娇气些,将来我都想象,她被你被哥哥们如何宠坏。”
凌朝风却对女儿爱不释手,宛若小晚护着霈儿那般,满不在乎地说:“女孩子就要宠着,还有你。”
小晚笑了,跳起来挂在相公身上,两人拥抱着回到榻上,只是都太累了,无暇惦记云雨之事,自然凌朝风也舍不得碰刚产育不久的妻子。
这一觉睡得踏实,两个小家伙竟然也没早早就醒,待小晚醒来,胸前就涨得发硬,好在女儿也醒了,刚好替小晚解决痛苦。
凌朝风下楼去为小晚打热水,刚走下楼梯,就见那年长的妇人冲出房门,大声喊着:“小蹄子,你在哪里?”
楼下张婶抬起头,恼怒地问:“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不知那小妇人躲去了哪里又或是跑去了哪里,竟是楼上楼下都不见踪影,那妇人非要把客栈翻个底朝天来找,张婶气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早知道何苦好心收留你们。”
那女人却一口咬定:“你们不是有孩子要奶吗,两个孩子怎么养,是不是把我儿媳妇留下当奶娘了?你们把人给我交出来,不交人,那就给我一百两银子,我送她去大户人家当奶娘,人家可就给一百两银子。”
果然,是要把儿媳妇送去别人家当奶娘,张婶猜的一点没错,自己的孙子能不能吃饱不管,还把儿媳妇当摇钱树,这种婆婆,真是恶毒至极。何况哪家人会花一百两银子请奶娘,真是狮子大开口。
“你去报官吧!”彪叔从后头走来,手里拿着杀猪刀,刀锋上还沾着血,他冷冷一笑,“你找官差来,我们就给你翻。”
那妇人自然是被唬住了,将客栈上下又打量一番,寻思着儿媳妇恐怕是跑了,现在去追或许还追得上,便不再和客栈的人纠结,撒腿跑了。
小晚在楼上听见这动静,想到昨夜站在楼梯口的女子,她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孩子,才会看到别人家的婴儿就想抱一抱。
这世上可怜的女子不计其数,为什么用生命繁育后代的是女人,卑微可怜的也是女人?
小晚对怀里的小闺女说:“霏儿,娘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刚吃饱的小娃娃,心满意足,笑眯眯地看着娘亲,自然屋子里的哥哥醒了,立刻也哭着要吃奶,小晚赶紧跑回去。
楼下,凌朝风端了热水要上楼,他将自家客栈扫视了一眼,对张婶说:“您再找找,兴许,真的藏在哪里。”
张婶答应了,待凌朝风回房后,素素也来了,两人便和彪叔一起,一个堵着楼梯口,一个往楼上来找,一件一件客房找过再上锁,终于在昨晚婆媳俩住的屋子里,找到了那小妇人。
其实她根本没跑,也没躲在别的地方,大概是了解自己的婆婆咋呼又冲动,她就躲在床底下,被拖出来时瘦弱的人瑟瑟发抖,还有她的衣襟,整片儿都湿了。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小妇人泣不成声,十分可怜。
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素素来楼上告诉小晚,那小妇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要去黎州一户商人家里做奶娘。
其实她已经在那儿待了两个月了,因为太思念自己的孩子,偷偷跑回家乡,被她婆婆打了一顿,坐船亲自再送来。
最可怜的是,她这次跑回家想看一眼孩子,才发现自己的女儿竟然被婆婆卖了,婆婆和她男人死活不告诉她孩子卖去了什么地方,让她就当是孩子死了,叫她痛不欲生,她婆婆还是拖着她,要送她继续去给别人家的孩子当奶娘。
“她说她没有名字,家里排第三,村里人叫她三娘。”素素叹道,“真是怪可怜的,若是我家丫儿被卖了,我大概要杀人的。”
小晚唏嘘不已,问素素:“那现在怎么办?”
素素道:“她求我们暂时收留她,别叫她婆婆找到她,她想躲过这一阵后,再去想办法找找自己的女儿。”
“可她什么线索都没有,大齐这么大,她去哪儿找她的孩子。”小晚心疼地说,“她的男人真不是东西,自己的骨肉,说卖就卖,这种男人真不配有孩子。”
素素说:“我们大齐的律法,是不允许拐卖孩子的,可是乡下地方,法不下村,好些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就没人能管了。”
小晚目光怔怔地说:“二山不是在刑部吗,我们给他写信,让他想想法子行吗?”
素素问:“帮三娘找孩子?”
小晚摇头:“是帮所有做娘的女人啊,在别的地方,一定还有人被抢了亲骨肉。我如今做了娘,真是一点见不得这样的事了,抓一个是一个,你说呢?”
素素笑道:“你跟掌柜的说,让他给弟弟写信,二山最听他哥哥的话,一准儿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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