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华玦在这里站了一阵子了,肩膀上落着一片树叶。
金焕俊一愣,低头沉吟片刻,随即抬头粲然一笑:“摄政王殿下。”
“剑法不错,谁教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少年抿了抿唇,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啊。”
华玦眼眸一闪,不解其意。
“你留在高丽的兵书上,有很多自己写的注解,我让母皇找人教我京城的文字。”
他说完,直视华玦的眼睛,品味他的表情。
华玦唇角微微弯起:“原来如此。”
金焕俊有些失望,转身踢开草丛中的一颗石子:“你放心,我没有告诉吉祥我们的关系,也没有告诉她我的病因。”
华玦盯着他的眸子说:“看到吉祥救你,你并没有意外,你一定预料到了这一步。”
少年微微一怔,他抬头看着天光,声音明媚:“西藩真是美啊,比高丽好看的多,原来天空都是不一样的,我本该属于这里。”
“你以退为进,一步步施压,吉祥陷入自责,最后我会为了她取血给你做药,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华玦的声音低沉缓慢,压迫着他。
果然,金焕俊慢慢挺直背脊,转过头,琥珀色的眸子有寒光闪过,他用平静低沉的声音说:
“我和母皇都要取血的话,你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只供应我一人,我们俩可以长年共存,只要吉祥爱我,你就必须做我的血奴。”
华玦薄唇紧紧抿起,压低眼眸:“你一直在骗她。”
金焕俊狭长的眼眸像虎一样盯着他:“是她好骗。”
拳头紧紧握起,华玦额头上暴起青筋,漆黑的眸子升腾起怒火。
“算了吧。”少年又恢复了明朗的笑容:“你小心打死我,会永远失去那个女人。”
说罢,他笑着往前走,两人擦肩错开。
“金焕俊。”
华玦叫住他,他站住脚,却并没有回头。
“你没有想过,或许是金玉姬骗你,我的血并不能为你续命,她只是想让你帮她把我抓回去。”
空气凝固了。
金焕俊缓缓转过头,狭长的眸子凝起寒光。
华玦瞅着他,眼眸微微一闪,薄唇微启,接着说:
“或者不止这一点,她看到你经常看我留下的书,知道你很想有我这样的父亲……
于是利用了你这一点,向我母后要了我的药单,给你伪造了一个故事,让你觉得一切苦难皆有来源。”
金焕俊大睁着双眸,愣愣地看着华玦,两人面对面,华玦比他高一些,垂眸看着他,完全把握了他的情绪。
华玦接着说:“我早上已经让容瑾给我取了血,他查看后,发现根本与你的病症不相干……”
琥珀色的眸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华玦。
“我让付子君在京城的内线查看了华萧的病例,他有过给我取骨血的记录。”华玦的声音像冷水一样渐渐漫过来:
“我还让崔正斗让内线查了高丽后宫的内录,金玉姬是在我离开高丽后半年才怀孕的,时间根本对不上……”
金焕俊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色变得煞白,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
华玦上前一步,低头紧紧逼视他的眼睛:“金焕俊,你的病只是个意外,你居然还妄想我是你父亲……”
他伏在对方耳畔低声说:“你不配。”
金焕俊崩溃地推开他,仓皇逃走。
华玦站在那里,缓缓出了一口气,转头将肩膀上的树叶拿起来,瞅了一眼,轻轻放开。
假山后面慢慢露出一张震惊的脸。
过午,宫人们有秩序地进出内务府,崔正斗从容地核对,不多时,他挺直脊背,伸了个懒腰。
一把短刀按在他脖颈上:“别动。”
崔正斗瞳孔猛然一缩,他垂目看着刀刃,顺着拿着刀柄的手看向左侧,是金焕俊琥珀色的眸子,寒光毕现。
“小皇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金焕俊面如寒霜,冷冷地问:“你让高丽宫廷的内线查出我的生辰?”
“是……”
“母皇几时怀孕?”
“是摄政王离开高丽半年后……”
刀刃往里一进,一抹血痕缓缓流下,温热的感觉让崔正斗浑身颤抖:“殿下饶命……”
“说实话。”
他抖得像筛糠一样:“真的是实话……,从您的生辰和足月生产,推断出的日期,确实是摄政王离开后。”
少时,刀刃离开了他的脖颈,人也离开了,崔正斗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抹了抹额头的汗,长长松了口气。
金焕俊没有再去问容瑾,那件事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他抬头看看天光,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蓝了,有点浑浊。
他走进自己的寝阁,走进侧间,站在铜镜面前。
一件一件脱掉衣衫,铜镜中映出少年修长矫健的身体,他又抬手将高束的乌发放下来披在身后,又用手往后拢了拢。
他瞪着铜镜,喃喃自语:“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日暮时分,陈吉祥回到他的寝阁,卧房没人,转头,侧间也没有声音,她探头一看,金焕俊浑身赤裸晕倒在地上。
“阿俊!”
陈吉祥让宫人将他放到床榻上,立刻叫来了容瑾。
容瑾给他号了脉,柳眉蹙起,轻轻摇摇头:“吉祥,今天一早摄政王让我取了他的血,给金焕俊做药。”
“什么?!他……”陈吉祥震惊不已:“他怎么没告诉我。”
“他的血对金焕俊的病并没有作用,看来金玉姬是骗他的。”容瑾说。
陈吉祥睁大眼眸,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容瑾站起身,揽着陈吉祥的肩膀说:“他是受了巨大的刺激晕倒的,他应该是有一种心结,每次一遇到那种刺激就会晕倒。”
陈吉祥转头看着昏迷中的少年,他躺在枕头上,冷白色的面颊,毫无生气。
“这次并没有大碍,但是他应该离最后一次发病没有太久的时间了。”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陈吉祥抬头看着容瑾,无奈地问。
容瑾蹙眉想了想:“骨血都是父子之间可以互相疗愈,没有别的办法。”
陈吉祥叹了口气,容瑾离开后,她坐在床前,此时,金焕俊正深陷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