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拨云见日
瓦当上凝结的露珠映着月光，叶璃在屋檐间疾驰的身影仿佛掠过水面的蜻蜓。
她指尖残留的蚀骨印金光未散，借着预知梦里的残影，堪堪避开巫散修甩来的三道魔气锁链。
"；东南角三个呼吸后会裂开！"；她扬手将传音铃甩向闻讯赶来的弟子们，绣着云纹的裙裾擦过回廊立柱时，突然瞥见青灰色衣角闪过丹房后的竹林。
叶璃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本命铃在掌心烫得发红。
三日前预见的画面骤然清晰——有人影将琉璃瓶塞进护山阵眼，而此刻那抹暗红正随着竹影摇曳。
"；巽位结网！"；她朝追赶而来的弟子们高喝，袖中符纸化作金线缠绕住巫散修的左腿。
魔修暴怒的嘶吼声中，叶璃踩着谢凛昨日刚教的缩地诀，三步便扑到竹林深处的石壁前。
苔痕斑驳的岩壁上，执事堂王执事正将琉璃瓶往裂缝里塞。
听到动静猛然回头，那张总是堆着和善笑意的圆脸此刻泛着青灰："；叶师侄当真好本事，连蚀骨魔尊都能困住半盏茶。"；
"；王师叔在阵眼埋灵兽血，莫不是想给护山大阵换口味？"；叶璃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结印，本命铃悬在腰间嗡嗡震颤。
预知画面里对方会从右侧突袭，但她此刻分明看到王执事左手的青筋在跳动。
变故就在瞬息之间。
王执事袖中窜出的赤链蛇突然中途变向，本该扑向咽喉的毒牙猛地扎向肩胛。
叶璃旋身避开时颈侧微凉，预知画面与现实的偏差让她惊出一身冷汗——若非谢凛昨日硬塞给她的护身软甲，此刻蛇牙就该刺破动脉了。
"；师叔的幻形术越发精妙了。"；叶璃抹了把颈间血迹，突然轻笑出声，"；可惜您上个月偷服破障丹时，丹房记录册第三十六页的墨迹还没干透呢。"；
王执事瞳孔骤缩，掌中突然凝出冰锥："；你以为靠着点预知小把戏就能...啊！"；
惨叫声中，叶璃提前半息掷出的火符正巧撞碎冰锥。
爆开的冰雾里，她看见预知画面中王执事下一步本该后撤的右脚，此刻却反常地向前半步。
"；左边！"；本命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叶璃本能地朝右侧翻滚。
原先站立的地面竟钻出十数根土刺，最长的那根擦着她耳畔飞过，削落几缕青丝。
王执事终于撕破伪装，满脸横肉都在抽搐："；凭什么你们这些天骄生来就有资源？
老夫卡在筑基后期三十年！
三十年！
蚀骨魔尊答应给我结丹秘法......"；
"；所以您就连守山灵兽都杀？"；叶璃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预知画面突然涌入大量信息——三日前灵兽阁的血迹，今晨药田里异常的灵气波动，还有此刻阵眼里汩汩流动的暗红。
本命铃骤然绽出青光，叶璃在对方暴起前就掐好了剑诀。
王执事袖中飞出的十二枚毒镖轨迹，早在她三日前的预知梦里演练过七遍。
金铁相撞的火星中，少女踏着谢凛教的反七星步，剑锋精准挑断他腰间储物袋的系绳。
琉璃瓶滚落在地的瞬间，赶到的弟子们正好撞见王执事狰狞扑向叶璃的模样。
十七道定身符同时亮起时，叶璃的桃木剑正抵在他丹田三寸处。
"；师叔可知蚀骨魔修最喜用鼎炉？"；她弯腰拾起琉璃瓶，指尖拂过瓶身暗纹时突然僵住——这分明是她上个月替药童修补过的青玉瓶！
雷鸣般的爆裂声突然从东南方传来，叶璃怀中的本命铃疯狂震颤。
她刚要转身，脚下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细纹，远处隐约传来谢凛变了调的呼喊。
护山大阵核心处的青光忽明忽暗，而本该被困住的魔气正如潮水漫过山门......
山风裹挟着腥甜血气扑面而来，叶璃的裙摆被魔气掀起的罡风割出三道裂口。
她反手将琉璃瓶抛给赶来的弟子，指尖触到瓶底细微的裂痕时突然愣住——这分明是洪长老书房里丢失的炼妖瓶！
"；小心！"；
谢凛的喊声裹在剑鸣里破空而至，少年踏着歪歪扭扭的御风诀，怀里还抱着半包糖炒栗子。
他扬手撒出的铜钱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堪堪挡住巫散修劈向叶璃后心的骨刃。
"；谢师兄的缩地诀..."；叶璃旋身避开飞溅的碎石，话说到一半突然笑出声，"；是踩着糖炒栗子飞过来的？"；
"；这可是东市张婆子最后一锅！"；谢凛抬脚踹飞扑来的魔傀，油纸包精准落在叶璃怀里。
温热的糖香冲淡了血腥气，他剑锋挑起的金光符咒映得眉眼粲然："；王老头偷吃的破障丹，药方还是我改的呢。"；
两人背靠背站在龟裂的青石板上，叶璃能感觉到谢凛的后背在微微颤抖。
巫散修枯树皮似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纹路，周身魔气竟凝成数百只血瞳。
她突然想起预知梦里那些眼睛会吸食灵力，反手扣住谢凛手腕："；闭眼！
用听风辨位！"；
"；那你可别松手。"；谢凛的声音带着笑，掌心却渗出冷汗。
他剑穗上系着的银铃突然发出清响，叶璃腕间的本命铃与之共鸣，荡开的音波震得血瞳纷纷爆裂。
魔修尖啸着甩出人骨念珠，谢凛突然拽着叶璃扑向左侧。
三枚念珠擦着发梢飞过，将两人方才站立的地面腐蚀出冒着黑烟的深坑。
叶璃的预知画面在此刻出现重影——巫散修本该袭向右肋的利爪，此刻竟直取谢凛咽喉！
"；坎位三步！"；她拽着谢凛的腰带疾退，桃木剑挑起的土墙被魔爪撕得粉碎。
飞扬的尘雾里，谢凛突然往她嘴里塞了颗栗子："；甜吗？"；
叶璃被噎得瞪圆眼睛，却见少年咬破指尖在剑身画符。
鲜血绘就的符文亮起刹那，巫散修周身魔气突然如沸水翻腾，露出心口处跳动的紫色晶石。
"；破障丹改良版的效果。"；谢凛趁魔修僵直的瞬间掷出铜钱剑，转头对叶璃眨眼睛，"；洪长老说这叫...叫什么来着？"；
"；叫话多误事！"；叶璃甩出七张定身符，本命铃震出的音刃精准劈在晶石上。
碎裂声响起时，谢凛的剑锋已穿透巫散修肋下三寸——正是三日前他们追查魔修弱点时，叶璃在沙盘上反复推演的位置。
魔气如退潮般消散，叶璃踉跄着扶住石壁。
她看着谢凛用捆仙索将巫散修缠成粽子，突然发现他束发的缎带不知何时变成了自己昨日丢的鹅黄发带。
"；谢师兄..."；
"；这可不是私藏啊！"；谢凛跳起来时撞到垂落的藤蔓，惊飞几只栖息的灵雀。
他耳尖泛红地指着挣扎的巫散修："；这老魔头身上有蚀骨魔尊的魂印，方才打斗时我闻到...哎你笑什么？"；
叶璃望着他发间沾着的栗子壳，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本命铃不知何时缠上了谢凛的剑穗，金银两色丝线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赶来的弟子们见此情景，不知谁先"；噗嗤"；笑出声，人群里顿时此起彼伏地响起咳嗽声。
"；都受伤了还闹！"；药堂师姐板着脸过来包扎，却在看到两人交缠的铃铛时忍不住弯了嘴角。
她故意用力按了按叶璃颈间伤口，果然听见谢凛倒抽冷气："；轻点轻点！
这伤看着就疼..."；
暮色渐浓时，叶璃望着脚下蜿蜒的血迹出神。
王执事被符咒封住的嘴还在蠕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熟悉的怨毒——与预知梦里原主堕魔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叶师妹？」谢凛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还沾着糖霜，"；洪长老传讯说，炼妖瓶底的符咒是二十年前..."；
他突然噤声。
叶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自己袖中滑出的半页残纸，上面凌乱的字迹正是今晨预知梦醒时仓促记下的画面——洪长老站在炼妖阵前，手里握着与王执事相同的紫色晶石。
晚钟惊起归巢的灵鹤，谢凛的衣袖轻轻擦过她手背："；栗子凉了，明日再去买新的？"；
叶璃将残纸攥入掌心，抬眸时已换上轻松神色："；要加双份糖霜。"；她转身走向灯火通明的议事堂，炼妖瓶在弟子手中泛着幽幽青光，映得石阶上未干的血迹像条暗红色的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