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人心难宁
议事堂外的青石坪上，最后一缕夕阳被炼妖瓶的幽光吞没。
叶璃踩过暗红血溪时，佩剑穗子扫过谢凛腕间的银铃，叮当声惊飞了檐角栖着的白尾鹞。
"；王执事竟能瞒过问心镜！"；人群里炸开声嘶力竭的哭喊。
抱着药筐的小弟子跌坐在地，怀里的止血草撒了满阶——正落在叶璃昨夜修补的结界裂缝处。
谢凛弯腰捡起沾血的叶片，糖霜簌簌落进青砖缝："；这株风干的品相，倒适合泡茶。"；他指尖勾着草茎转出银亮弧光，几个啜泣的女弟子突然止了声。
叶璃瞥见他袖口暗绣的安神符纹正微微发烫，混着桂花糖的暖香漫过人群。
"；护山大阵都拦不住奸细，谁知道..."；络腮胡的体修突然掀翻石桌，玄铁桌角撞碎在叶璃三步外的界碑上。
她盯着碑文"；同气连枝"；四字裂痕，掌心残纸几乎要烙进血肉——预知梦里这方界碑分明是在洪长老剑下崩塌的。
"；肃静！"；
洪长老的声音裹着灵力震落梧桐叶，叶璃颈间伤口突然刺痛。
老人绣着鹤纹的云靴踏过满地狼藉，腰间坠着的炼妖瓶副钥与主瓶共鸣出清越颤音。
谢凛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块栗子糕，糖霜混着血锈味在舌尖化开。
"；三日内，护山结界将嵌三百枚窥天镜。"；洪长老扬袖抛出星图，银河般的灵光里浮动着密密麻麻的防御阵纹，"；各峰弟子皆可查验阵眼。"；
他说话时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扳指，叶璃瞳孔骤缩——那扳指内侧分明嵌着与王执事相同的紫色晶石。
"；但魔修最善蛊惑人心！"；体修脖颈暴起青筋，重剑直指叶璃，"；传承者半月前还是外门杂役，谁知..."；
谢凛突然笑出声，银铃震碎剑尖凝聚的煞气："；这位师兄，你鞋底还粘着昨儿赌局押错的票根呢。"；
哄笑声中，叶璃顺势展开星图。
当指尖触到标注"；药庐"；的阵眼时，她突然将灵力注入预知梦记下的方位："；此处应添九转连星阵。"；
阵纹亮起的刹那，二十丈外松树上潜伏的黑影惨叫跌落——正是昨夜试图破坏结界的魔修同党。
人群响起抽泣声。
谢凛俯身替吓呆的小弟子系好松散的剑穗，银铃擦过对方腕脉："；瞧，安神咒都没失效。"；
他转身时广袖拂过叶璃后背，借着灵力传音："；洪老头扳指在吸星图灵力。"；
叶璃面上不显，将星图转向东南角："；此处阵眼烦请洪长老亲自镇守。"；
老人抚须颔首，扳指却在她说话瞬间闪过诡谲紫光。
炼妖瓶突然剧烈震颤，瓶中封印的魔气竟与扳指产生共鸣。
"；今日就到这儿吧。"；谢凛突然揽过叶璃后退三步，正避开某道窥探的视线。
他变戏法似的摸出油纸包，新炒的栗子香压住了血腥味："；说好的双份糖霜。"；
人群散去时，叶璃借着拢发的动作按住突跳的太阳穴。
谢凛指尖凝出冰霜，将她腕间被残纸割破的伤口冻成朵霜花："；当心着凉。"；
他尾音消融在夜风里，炼妖瓶青光映着两人重叠的影，将石阶照得明明灭灭。
子时的更漏声传来时，叶璃独自站在重启的护山大阵前。
掌心残纸显出新字迹，正是洪长老在阵眼处布阵的画面——他腰间的炼妖瓶副钥，竟在吸收阵法的灵气。
夜色漫过重檐时，叶璃对着掌心残纸呵了口气。
新显现的阵眼图纹像蜘蛛网般缠住指尖，她忽然想起刚穿书那日，原主被三十六道锁链钉在诛仙台上的画面——那时系统说只要改变结局就能回家，可没说连呼吸都要算着灵力消耗。
"；阿璃？"；谢凛的银铃声混着桂花酿的香气从飞檐垂下。
他倒挂在梧桐枝头，发梢扫过叶璃颈间结痂的伤口，"；猜猜我顺了洪长老几坛秋露白？"；
叶璃抬手接住坠落的酒坛，封泥上残存的阵法纹路硌着掌心："；第三层酒窖，东南角第三排。"；她望着谢凛瞬间垮下的笑脸，突然想起原着里这位本该醉死温柔乡的男主，此刻靴筒里还塞着半包糖炒栗子。
谢凛翻身落地时广袖卷起满地银杏，金叶在两人之间拼出个歪扭的护身阵："；戌时三刻，药庐弟子换了三班岗。"；他指尖凝出冰霜，在石阶上画出巡逻路线图，"；但后山灵泉的守夜人...比昨日少了两成。"；
叶璃捏碎酒坛边的冰棱。
碎晶里映着谢凛睫羽投下的阴影，她突然意识到对方早已不是书中那个只会插科打诨的纨绔——就像昨夜他假装醉酒，实则用糖霜在叛徒衣摆画了追踪符。
"；护山大阵每三个时辰消耗三百灵石。"；她将残纸按在谢凛刚画好的阵图上，两道灵力轨迹竟严丝合缝地重叠，"；洪长老说要启用窥天镜群，可库房存量..."；
话未说完，谢凛突然往她嘴里塞了颗裹着糖衣的山楂。
酸涩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远处传来巡夜弟子佩剑相击的脆响。
"；戌时换岗的空隙。"；他指尖在虚空勾出银线，十几只传讯纸鹤突然从各峰窜起，"；炼器堂还在连夜赶制阵旗，但守阵弟子的安神香...有人换了配方。"；
叶璃咬破山楂核，苦涩漫过喉间。
预知梦的碎片突然闪现——三百枚窥天镜同时炸裂时，洪长老扳指上的紫晶石正在吸收漫天灵气。
"；谢凛。"；她突然攥住对方腕间银铃，"；若我算错了阵眼方位..."；
夜风卷着丹房焦糊味掠过耳际，谢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
他袖中暗藏的安神符无风自燃，青烟在空中凝成个歪嘴笑的兔子。
"；上个月你修补护阵时，把震位阵纹画成糖葫芦。"；银铃轻响中，谢凛的灵力顺着相触的皮肤漫过来，"；结果误打误撞困住了魔尊分身。"；
叶璃怔怔望着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绷带——那是为替她挡下反噬的剑气留下的。
掌心的残纸突然发烫，浮现出洪长老在阵眼处徘徊的画面，他腰间副钥正将灵力引向未知的深渊。
"；传承者！"；
巡逻弟子慌张的脚步声撞碎夜色。
谢凛瞬间将叶璃拽到身后，袖中暗器却在看清来人腰牌时化作纷扬的糖粉。
"；东南哨塔传来警讯！"；年轻弟子举着的窥天镜碎片上，隐约浮动着猩红纹路，"；值守师兄说...说看到护阵外有黑影结阵。"；
叶璃指尖的残纸突然自燃，灰烬在她掌心拼出个残缺的卦象。
谢凛抹去她鼻尖沾到的香灰，变戏法似的摸出个雕花铜匣："；上回你说想试的千机弩，我改良了箭槽。"；
他说话时，腰间银铃突然齐声震颤。
十几只传讯纸鹤撞破云层俯冲而下，每只都染着不同山峰的灵力荧光。
叶璃接住丹房传来的那只，嗅到止血散里混进了曼陀罗汁的味道。
"；阿凛。"；她将铜匣暗格里的爆裂符换成安神咒，"；陪我去库房清点灵石。"；
穿过演武场时，谢凛故意踢飞了块石子。
卵石撞在界碑上迸出火星，照亮了碑底新添的防御阵纹——正是叶璃根据预知梦改良的九转连星阵。
"；其实..."；谢凛突然扯住她披风系带，"；我往洪长老的茶饼里掺了显形粉。"；他指尖晃着半块凤梨酥，酥皮簌簌落进袖中暗袋，"；子时该发作了。"；
叶璃差点捏碎库房的青铜锁。
灵力扫过三重禁制的瞬间，她听见谢凛轻笑："；放心，用的是你上回调制的无忧散配方。"；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着满室灵石泛出幽蓝。
叶璃数到第七箱时，突然按住谢凛正要摸向糕点的右手："；东南角第三摞箱子，灵气波动不对。"；
谢凛袖中银丝已缠上箱锁。
掀开的刹那，本该装满上品灵石的箱底，静静躺着三枚刻有魔纹的窥天镜残片——镜面映出的，赫然是洪长老正在加固的阵眼画面。
"；叮——"；
子时的钟声穿透云层，库房外的古柏突然无风自动。
叶璃腕间银铃突然发烫，谢凛揽着她旋身避开窗棂射来的冷箭。
箭矢钉入灵石堆的瞬间，两人同时嗅到风里挟着的腥甜血气。
"；看来显形粉生效了。"；谢凛将叶璃护在阵法死角，袖中暗器换成她最爱的芝麻糖，"；要赌几时收网吗？
赌注是东街那家新开的糖水铺子。"；
叶璃望着他映在灵石堆上的侧影，忽然想起原着里这段本该是男女主决裂的戏码。
她捏碎芝麻糖，将糖粉撒向嗡鸣不止的窥天镜："；我押...寅时露重时。"；
镜面突然映出护山大阵外的景象，层层叠叠的黑影正在浓雾中结阵。
谢凛的银铃与阵图共鸣出清越颤音，他笑着将最后块栗子糕塞进叶璃掌心："；那得先把库房老鼠清理干净。"；
月光偏移的刹那，东南角的灵石箱突然炸开。
飞溅的灵光中，叶璃看清扑来的黑影袖口绣着鹤纹——与洪长老云靴上的纹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