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谁解千劫同心契》
血色月轮悬在奈何桥头，苏妙灵指尖抚过黄泉琴第七根弦，暗金凤翎弦割破指腹，血珠坠入忘川时激得三千怨灵尖啸。墨渊玄色广袖翻卷出星芒结界，将扑来的白骨夜叉绞成齑粉，转身时望见女子眉心朱砂正渗出缕缕黑气。
“这曲《往生引》，你弹错了宫商。”他剑锋挑碎两只腐尸鹫，声音裹在凛冽剑气里，“黄泉琴认主需付三魂为契，你强行催动…”
琴音骤然撕裂幽冥雾气，苏妙灵赤瞳倒映着翻涌的血河：“师尊当年剜我仙骨时，可曾想过魂魄残缺？”五指猛然扣弦，音波化作九条炎龙撕开阴兵阵列，“今日便是将七魄燃尽，也要破开这黄泉死局！”
墨渊喉间泛起腥甜。三百年前瑶池畔，少女捧着新酿的桃花醉怯生生唤他师尊，如今修罗面甲下那双眼睛，淬着能把三十六重天都焚成灰的恨意。结界外百万阴兵咆哮震得忘川逆流，他捏碎袖中温养千年的护心鳞，青光没入苏妙灵后心。
“小心身后！”
嘶吼声破空而至，三头冥犬王獠牙滴落腐蚀魂魄的毒涎。苏妙灵旋身欲挡，墨渊已闪至她背后，承影剑贯穿妖兽咽喉的刹那，左肩亦被利爪撕开深可见骨的血口。
“你…”她望着男人玄衣上晕开的暗金血渍，那是上古神裔独有的颜色。记忆忽然刺痛——轮回台风雪中，也曾有人用这样决绝的姿态挡在她身前，碎成漫天金芒。
墨渊剑穗流苏拂过她腕间旧疤：“黄泉琴第七弦名唤‘劫’，需以执念为引。”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指腹残留的温度让苏妙灵想起某个雪夜暖阁，“若实在撑不住…”
“闭嘴！”伴随着这声怒喝，苏妙灵紧紧握住手中的琴弦，锋利的弦丝瞬间割破了她娇嫩的掌心。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下，但她却仿若未觉，只是借着这股钻心的疼痛强行压下心头不断翻涌的情绪。
她那清冷的美眸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眼中满是愤怒与决绝：“你以为就凭这点不入流的苦肉计便能赎清你所犯下的罪孽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说话间，只见那被她鲜血染红的琴身忽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宛如一轮烈日当空照耀。
与此同时，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如火焰般从她的足下游走而出，并迅速蔓延开来，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火海中的彼岸花摇曳生姿，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苏妙灵站在这片花海之中，身姿挺拔如松，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定：“今日，就让我这曾经的废物师尊好好看看，看我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踏过你的阴谋算计，最终登临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酆都！”
忘川河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七十二座青铜棺椁破水而出。苏妙灵发间玉簪碎裂，青丝染上焰色，黄泉琴第七弦在她指尖化作赤金流光。墨渊望着那道与记忆重叠的身影，突然想起司命殿暗格里泛黄的命簿——“凤星陨于贪狼，破军浴火，三界俱焚”。
“灵儿，停下！”他挥剑斩断缠上她脚踝的怨气黑藤，“你可知强行唤醒琴魂的代价？”
回应他的是穿云裂石的琴音。苏妙灵眼前浮现冰封的轮回台，剜骨刀落下时飞溅的血珠凝成永世不化的雪。琴弦震颤越来越急，魂魄仿佛被扯入炽热熔岩，却在剧痛中捕捉到一丝清明——墨渊渡来的护心鳞正化作青莲，温柔裹住她即将溃散的三魂。
就在那阴兵如潮水一般迅速退散的瞬间，原本被黑暗笼罩的黄泉尽头突然泛起一抹奇异的光芒。紧接着，一座通体洁白如玉的巨大祭坛缓缓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苏妙灵脚步踉跄，仿佛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后已经精疲力竭，但她仍然艰难地朝着那座神秘的白玉祭坛走去。当她终于走到近前时，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上冰冷的碑文。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文字的一刹那，一道道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上古神纹骤然亮起，照亮了整个黄泉尽头。
“……以爱为刃，以恨为鞘？”苏妙灵轻声念出碑文中的这句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拿起身边的一把锋利匕首，用力地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顿时涌出，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流淌而下。
然而，苏妙灵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毅然将染血的手掌按压在了碑顶之上。
“可惜啊，我早就没有了所谓的爱和恨。这些东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她喃喃自语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与冷漠。
地动山摇间，墨渊看见她腕间浮现赤金契纹，与自己心口灼痛的封印如出一辙。三百年前瑶池禁地，少女颤抖着为他戴上同心结的模样突然清晰——“师尊你看，月老说缠九千转就不会散了…”
“快松手！”他徒手抓住碑文迸发的弑神光，“这是诛心阵！”
苏妙灵被气浪掀飞时，望见墨渊左臂在强光中化作森森白骨。记忆闸门轰然洞开，往世镜中零碎片段拼凑成骇人真相——九重天诛仙台上，是他生生折断本命剑替她挡下八十一道天雷；归墟海眼深处，是他剖出半颗心脏炼成续魂灯…
“为什么…”她接住坠落的男人，触到他后背狰狞的旧疤。这些伤痕的位置，与她轮回簿上记载的死因分毫不差。
墨渊染血的手掌抚上她眼尾：“当年剜你仙骨…是为替换你体内的灭世之种…”每说一字，唇角就溢出更多血，“唯有置之死地…才能瞒过天道…”
黄泉风裹着往生花瓣掠过祭坛，苏妙灵忽然记起更久远的前世。昆仑雪巅的红衣神女，将浑身是血的少年抱在怀中：“小渊不怕，师姐带你回家…”原来七世师徒，百劫轮回，皆是她在混沌初开时种下的因果。
白玉碑轰然碎裂，露出封印万年的女娲石。苏妙灵握着滚烫的神石，看着怀中渐冷的躯体，突然笑出泪来：“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原谅你？”她咬破舌尖画出上古血契，“给我活着…你的罪…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毁掉你守护的天道…”
忘川河在这一刻静止，百万阴兵朝着祭坛方向跪拜。苏妙灵没看见墨渊唇角稍纵即逝的笑意，更不知晓他袖中碎成齑粉的命簿上，最后一行朱批赫然是——“情劫渡尽，凤唳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