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千重谎烬焚心灯》
苏妙灵的指尖陷进墨渊的衣襟，布料下透出的体温烫得她掌心发麻。男人胸口那道横贯锁骨的旧伤疤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千万只毒虫啃噬过。她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自己蜷缩在破庙里发高热时，墨渊也是这样用胸膛给她当暖炉，衣襟上沾着她咳出的血沫。
“这婚书……”她抖开那张泛黄的鲛绡，朱砂写就的“芷兰”二字刺得眼底生疼，“你娶她时，用的可是剜我仙骨的那把刀？”
墨渊喉结滚动，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苏妙灵手背，烫得她浑身一颤。远处青铜棺阵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七十二盏幽冥灯突然同时爆燃，将两人影子钉在刻满巫咒的石壁上，纠缠得像对抵死缠绵的怨侣。
“灵儿，你看清楚！”墨渊突然扣住她握刀的手，刀尖刺破自己心口皮肤，“往生契在谁的血脉里跳动？”金红交织的光晕从伤口渗出，竟与苏妙灵腕间浮现的契纹严丝合缝。
心魔所化的赤蝶群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带着无尽的怨恨与疯狂，扑棱棱地径直撞上了那道坚不可摧的结界。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四周，仿佛整个空间都为之颤抖起来。
这些赤蝶的翅膀上闪烁着诡异而耀眼的磷光，如同点点繁星坠落凡尘。当它们狠狠地撞向结界时，那些磷粉瞬间炸裂开来，宛如夜空中绚丽多彩的烟花。然而，这美丽的景象背后却隐藏着令人心悸的恐怖。
随着磷粉的爆开，无数记忆的残片也随之在黑暗中四散飞舞。每一片残片都承载着一段被深埋心底、不愿回忆起的往事。
有的残片呈现出模糊不清的人脸，他们或哭或笑，表情扭曲；有的则展现出惨烈血腥的战斗场景，刀光剑影交错，喊杀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残片里回荡着痛苦的哀嚎和绝望的诅咒……这些记忆残片就像是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人们的心窝，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和无法言说的恐惧。
十万丈弱水之渊，墨渊背着被天雷劈碎琵琶骨的她，每走一步都踩出深可见骨的血脚印；诛仙台风雪里，他将最后半颗续魂丹塞进她齿间，自己却冻成冰雕；还有此刻，那些金红光芒正顺着刀尖爬向她心口，烫得魂魄都在战栗。
“又想骗我！”苏妙灵嘶吼着抽刀，却在刀刃离体的瞬间听到皮肉撕裂的黏腻声响。墨渊闷哼着撞上青铜棺，心口喷溅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凤凰图腾，与棺椁表面的裂痕拼成她前世最爱的那支《凤求凰》。
幽冥灯突然齐齐炸碎，千万片琉璃渣裹着阴火扑来。墨渊翻身将苏妙灵压在身下，后背顿时传来皮肉焦糊的恶臭。她瞪大眼看着男人额角暴起的青筋，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暖突然翻涌——三百年前她误食毒果时，这人也是这般用脊背替她挡下魔修的追魂钉。
“为什么……”她嗓音抖得不成调，“每次我要恨透你的时候……”
“因为往生契刻在魂魄最深处。”墨渊染血的手指抚过她眉心血砂，那里正疯狂地跳动着金芒，“就像你百世轮回都改不掉折桃枝的习惯……”
话音未落，青铜棺盖轰然炸裂。裹着腐尸气息的黑雾中走出个与苏妙灵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眼角染着妖异的靛蓝魔纹，指尖缠绕的锁链上串着九颗跳动的魔将头颅。
“我的好姐姐，你还要被这骗子哄多久？”魔尊芷兰踩着满地碎骨轻笑，足踝银铃震得苏妙灵识海翻腾，“当年他在瑶池金母殿与我拜堂时，用的可是你亲手绣的鸳鸯枕！”
苏妙灵突然呕出口黑血，掌心红莲业火失控地灼烧起来。记忆如毒蛇般撕开封印——大婚那日的合卺酒里浮着她最爱的桃花瓣，墨渊交杯时颤抖的指尖，还有喜烛燃尽后那声淹没在暴雨里的“阿芜”。
“原来你每世轮回都带着记忆……”她踉跄着抓起染血的伏羲琴，琴弦割得指骨森森见白，“看着我像个傻子般挣扎很有趣吗？！”
墨渊突然暴起捏碎心魔幻影，北斗剑阵将芷兰逼退三丈：“当年天罚要诛你魂魄，我只能借瑶池婚约偷换命格！”他反手剖开自己丹田，取出的本命金丹上竟缠着苏妙灵的三千青丝，“你以为往生契为何能跨越百世？这金丹里锁着的……是你每一世的眼泪！”
整座归墟海突然地动山摇，七十二悬棺化作齑粉。苏妙灵看着金丹里浮动的记忆光点——第一世她为救墨渊坠入弱水，第二世替他挡下诛仙雷劫，直到第三百世剜骨之痛时，男人在暗处呕血绘制的续魂阵……
“骗子！”她嘶吼着砸碎金丹，却在光点没入眉心的瞬间头痛欲裂。十万年前的记忆如岩浆喷涌——昆仑巅的白玉宫里，红衣神女将少年护在身后，九重天雷劈碎她仙骨时，少年疯魔般剜心立誓：“师姐，纵使逆转阴阳，我也要为你重聚神魂！”
芷兰的骨刃穿透墨渊胸膛时，苏妙灵终于看清他唇语说的那句“阿芜别怕”。往生契爆发的金光中，她徒手捏碎魔尊心脏，却在触及墨渊冰凉的手掌时，听见自己带着哭腔的嘶喊：“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看桃花的！”
归墟海在崩塌中显露出真实面貌——哪里是什么幽冥禁地，分明是十万年前被天罚劈碎的昆仑宫！残垣断壁间，那株被她亲手种下的桃树竟开得如火如荼，每片花瓣都映着往世记忆。
“回家……”墨渊沾血的手指拂过她眼角，在彻底消散前轻笑，“今年的桃花……开得真好……”
苏妙灵跪在漫天飞花里，看着掌心跳动的往生契渐渐凝成桃枝形状。当第一片花瓣落在残琴上时，归墟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那具被十万道封印禁锢的白骨，正缓缓睁开与她一模一样的赤金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