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被带到自己面前,对此巴尔岑有点吃惊。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孩子非常出众?!”
波波夫带着有点拘谨的吉尔站在面露疑惑的巴尔岑面前:“师长同志,我想我们发现了一个天才!”
“天才?就是他?”
“当然,他以为一些特别的原因,现在就已经懂得莫尔斯电码。不仅如此,他的履历充分证明他对苏维埃的忠诚。”
“哦?”
巴尔岑瞪大眼睛,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吉尔制服上挂着的一枚带有列宁图案的徽章,他知道,那是“列宁共青团”的象征,每一位成员都会主动佩戴并有意彰显。
其实仅仅这枚徽章就能证明很多东西。他暂且不知这个学生的名字,仅此一眼他可以确定这孩子品学兼优。
巴尔岑点点头:“那就先让他坐下吧,波波夫同志。虽然和我们的计划有些出入,我想我亲自的面试可以开始了。”
“那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您。”
说罢波波夫没有再逗留,这便快速离开。
同时,巴尔岑轻轻一甩脖子,命令自己带来的文书做好笔记。
每一个通过先期各种审查的学生,最终都要过巴尔岑这一关。最开始的那些检查已经刷掉了一些人,即便如此,最终进入面试的依然有多达一百人。
可是巴尔岑并没有计划一口气带走这么多学生,他已做好决定,就选择其中的精英,此番行动在第一中学,最多选定六十人。
完成的第一中学的工作,次日他还要转战第二中学、第三中学,直到把彼尔姆市区内的所有中学转个遍。
他有意加速行动,要赶在自己的两个战友前,把最好的人才收纳到自己的324师。至于能留给战友多少,巴尔岑就顾不得了。毕竟彼此已经脱离了第63集团军,而今自成一体,身为师长的巴尔岑当然要追求自身代表的324师利益的最大化。
所以,巴尔岑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关于亲自与这个学生面谈,也不会磨蹭许久。
巴尔岑就是这么想的。
一番交谈中,他惊讶的注意到这个姓伊万诺夫的孩子,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的独子。
如今战争时代,独生子参军不足为奇,无论其父母是怎样的态度,他们必须尽公民的义务。
这位吉尔·伊万诺夫可不一般!
听其一番自我独白,巴尔岑高兴的哈哈大笑。
“哈哈!原来你的父亲希望你能继承他的工作,所以才命令你学习国际电码?很好!真是太美妙了!亲爱的,你父亲的英明举动,今天让我得到了一名优秀的通讯员。”
“啊……所以,您完全认同我参军的决意?”
“当然!我的部队需要一些优秀的通讯兵。孩子,你觉得自己的记忆能力如何?”
“非常优秀!”这一刻,吉尔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他也不想有任何谦虚。
虽说俄国人一直很推崇谦虚的品德,结果遇到事件时,人们往往是自告奋勇。当然,勇敢和鲁莽的转换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或许这一情况会让人觉得他们有点愣头青。
现在的吉尔当然没有任何鲁莽。
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除却自身的智力水平优秀,也在于其的自律能力一样优秀。
吉尔果断眉飞色舞的说起自己在考试中的“丰功伟绩”。
巴尔岑越听越皱起眉头:“好了,孩子。现在你回答我一件事。如果密码本放在你面前,你能用多长时间牢记?”
“这……这就要看它的复杂程度。”
“没多么复杂。”巴尔岑耸耸肩,“和国际通信的电码本质上没有区别,不过是在加密上做了一番手脚,终归还是一些特别的组合。”
“啊!如果是这样,我三天时间就能会背。”
“真的?!”巴尔岑非常惊讶,他现在根本无法分辨这孩子的豪言壮语,究竟是吹牛还是其人有真本事。
“我能保证,最多三天完成!”吉尔摆出一副极度坚决的态度。
少年的这番举动难以不让巴尔岑想到一些事。
当下军队使用的通讯密码进行了双重加密,所谓俄语有三十二个字母,每个字母由一组数字表示,而这组数字的每个数,又由一段独特的电码序列标注。
这番操作加大了德军破译苏军密码的难度,同时也严重考验了苏军通讯员的能力。
故而当下各部队的通讯兵,他们必须是数学能力优秀的人担任。实际上,介于俄国自沙俄时代的高等数学教学质量就很高,“高质量的数学教育”在苏联成立后,立刻普及到所有的学校。
每个到了学龄期的苏联儿童,他们从一开始接触数学,随着年级变化,所学的数学愈发高深。
于这样堪称“极端”的数学教育环境下,绝大部分的苏军通讯兵都是数学达人,对于他们这些逻辑学被锻炼得很强的人,听着电报机嘀嘀的响声,脑子里就开始双重翻译。苏联几乎没有美国那种电报自动翻译机,就凭着通讯兵个人能力,即可做到即时翻译。
吉尔,他实际已经具备了拥有这种能力的巨大潜力。
他扬言三天学会是出于自信,绝无吹牛之意。
不过,巴尔岑并没有当即表示自己的惊喜,也没有当场表示质疑。
巴尔岑只是点点头:“年轻人有自信,这很好。包括在白俄罗斯的沼泽地,我的部下也都是很有自信的勇士。你这个兵我收下了,我会让你做通讯兵,给你安排进一直步兵团的指挥部,你觉得如何?”
“我……”
听到这个,吉尔的身子在颤抖。他又不是傻子,很清楚面前师长的话意味着什么。吉尔非常想立功,也非常想在单兵后能快速晋升。从一开始就进入部队的较高级的指挥部工作,显然这位师长极为重视自己。
“怎么?你还犹豫了?!”巴尔岑故意问。
“不!师长……师长同志!我会让您满意。”
巴尔岑果然满意的点点头,他侧目对身边的书记员交待,如实的记录这个吉尔·伊万诺夫,并作为本次彼尔姆第一中学之行,第一个登记在册的新兵。
吉尔是带着笑意结束这次征兵登记,他得到了一位师长的批准,接下来就只需要等待。
他很清楚自己的等待不会很久,说不定一两天之后,自己就可以带着不多的行囊去远方的军营了。
啊!一切仿佛都变了。
临近中午,学校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吉尔情不自禁的站在下雪的户外。
稍稍冷静下来的他很清楚,还有大量的同学正排着队接受那位师长的面试。
恍惚之中,他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他丝毫不后悔自己匆忙的决定,保卫国家的确是自己的义务,现在,自己终于要去参军了,接下来,自己也会像斯佩洛斯金娜那样,暂停学业,投身于保家卫国的战争前线。
这一刻,吉尔根本就不曾思考负伤、牺牲之类的事,暂且他也忘掉了立大功战争胜利后改选而归的想法。
风雪中的他突然感觉一阵凄凉的恶寒,自己就这么奔赴前线,父母怎么办?
事到如今他们必须支持儿子的英勇决定,碍于国家的局势,他们也不会表示不满。吉尔能感受到父亲的无奈,还有母亲的忧愁。
他抖干净自己身上的雪,接着便前往学校食堂。
和吉尔略显焦虑的内心完全不同的是,当下的食堂真是热闹非凡。
巴尔岑有意以很快的速度挑选出最多六十名精英,他甚至希望在中午之前就完成它。目前巴尔岑还在亲自面试中,他估摸着选定全部人才,也要等到下午一点半,即便如此也是可以接受的。
进入最后面试的一百人,待到上午下课时,已经有六十多人完成最终面试。
对于巴尔岑来说,透过目视学生的双眼,观察其立正的姿态,还有其谈吐的能力,他能估测出该学生能否迅速培养成好兵。故而能否获得巴尔岑的认可,全然在于他自己的意愿。
那些得到入伍批准的学生无不兴高采烈,他们涌进食堂,兴高采烈的向学生们自豪的介绍起自己战士的新身份。
甚至还有极度狂热的学生,站在木桌上癫狂的嗷嗷叫,那些围观的男生们亦是不停的鼓噪,弄得食堂仿佛在开狂欢会,严重干扰了普通学生的就餐。
可是,本该高兴的吉尔,现在看着他们癫狂的模样突然有些闷闷不乐。
这时候,端着餐盘的射击俱乐部正职部长尼基塔走近吉尔。
“吉尔·伊万诺维奇,我听说你是第一个被选上的。你瞧那几个家伙,选上之后现在癫狂的如同猴子。”
“是啊!”吉尔心不在焉的回答。
“奇怪?吉尔,你似乎闷闷不乐?对了,你怎么没去领餐?”
“不着急。等那几个猴子和另一群起哄的猴子都安静下来,我再去吧。”
“说真的,我们真是很幸运。你我都参军了,还能在同一个步兵师服役,你我本就是老朋友,现在又将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吉尔耸耸肩:“的确如此,真是你我的幸运。对了,维克多情况如何?”
“他?他被刷下去了。”尼基塔遗憾的说。
“为什么?他哪里不优秀了?”
“谁知道呢?但他就是被刷下来了。这样也好,如果俱乐部的正副部长都参军成功,单靠娜塔莎这个第二部长住持大局我真有点不放心。”
娜塔莎,她就是斯佩洛斯金娜。
吉尔暂且沉默下来,他已经知道了那姑娘的许多不为人知的内情,例如娜塔莎曾指导六百多人的部队军事训练,就指挥能力她绝对拿手。
看着吉尔有点闷闷不乐,维克多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情不自禁拍拍他的肩膀:“我听闻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在追求娜塔莎,我听说,她把你甩了。”
“嗯?”吉尔一怔,“这种事你怎么知道?!”
“啊,许多人已经知晓了。爱情是你情我愿的事,娜塔莎她很优秀,但她受到过很强的心理刺激,也许……唉,抱歉,我不该妄议同学。也许你们只是不适合而已。”
吉尔知道老友是好意,可惜老友没有一句话说在点子上。
吉尔没有说什么,他的目光继续瞟着那几个癫狂的家伙,心里祝愿他们在战地一切安好。
当然,现在的他也想和娜塔莎再说说话。即便已经获悉她就是斯佩洛斯金娜,一时间不死心的自己再度向她表明心意,终究落得姑娘的第二次摊牌。最后摊牌真是太狠了,她居然已经有了婚约。
吃过了午餐,吉尔依旧想要冷静自己的内心,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整理自己的东西,而是又跑到积雪覆盖的教学楼房顶。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殊不知,他的举动正被娜塔莎看到。
正当戴好绒帽的吉尔站在房顶目视昏白的远方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呼唤起他的名字。
吉尔如触电般猛地回头:“娜塔莎,是你!?”
“是啊!吉尔·伊万诺夫。”
“你……你为何出现在此。”
“有些事我要对你说。真是糟糕,今天的食堂太喧闹了,那里人多嘴杂。我看到你的背影,就跟着你到了房顶。”
“哦,是什么事?”吉尔冷冷的说,“是鼓励成功入伍这件事?”
“是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因为那个师长,仅仅还是在八月份,她是我的长官。”
“啊?!”
这一刻,好似阴霾飘雪的天空降下落雷,直接砸中吉尔的脑袋。
他大吃一惊:“什么?难道他就是你之前说的,别列科夫将军。”
“啊,你在想些什么?!”娜塔莎被少年的荒唐举动逗乐了,“他才不是别列科夫呢!你难道不知道,别列科夫长着一张亚洲面孔?吉尔,你成功参军这件事我很欣慰。那么作为同学兼顾战友,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说说有些事。”
直到现在,吉尔也不知道给自己面试的师长名字的全称,只知道其人自称彼得。
彼得,整个苏联怕是有一千万人本名叫做彼得。
现在透过娜塔莎的描述,吉尔直到了那人姓巴尔岑,根据娜塔莎叙述巴尔岑一年多的战争履历,吉尔充分意识到,那位师长着实是个猛人。
他有多猛?带着五百多人持续作战两个月,部队打得仅剩下一百人,即便如此还是拼命战斗。
吉尔终于明白了,那位师长胸前的一排勋章就是这么得来的。
突然间,吉尔又明白了些什么。
介于之前的摊牌事件,吉尔着实受到了极大的心理打击,现在的他面对娜塔莎,心情已然非常复杂。
吉尔故作生气的问:“难道你今天来找我,有劝我退出的意思?”
“我……我没有。我们是朋友兼战友,我有义务跟你说说。你去了战地这对你非常重要。”
“好吧,那就谢谢了。师长对我的莫尔斯电码能力非常赞赏,所以我岂能退出呢?哪怕我所在的步兵师将会在战斗中伤亡很大,难道因为这个我就会害怕?”
“你……”现在的娜塔莎真不是该说什么好。她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到:“那你就努力奋战吧,我只希望战争胜利后你一切平安。”
说罢,娜塔莎突然从吉尔的视线里消失。
娜塔莎下楼了,就算她心里还有许多话,看起来今天的吉尔真的很奇怪,他有着不耐烦的情绪,那么这些话就放一边吧。
他终是参军之人,巴尔岑会教会他如此做一个合格的战地军人。
巴尔岑!娜塔莎很清楚,等到老营长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定是要找到自己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