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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继器只有一个,可是拥有绝对控制权的操纵者却有两个,仅仅从称号上,很难分辨玛索和常怀恩的权限差别,也无法分清主次区别。玛索虽然看起来像是中继器的一个“零件”,但实际上,她仍旧保留着自己的思维方式,是否还存留个人情绪,也是除了近江和桃乐丝之外,没人知晓的事情——仅仅从她过去的行动方式来看,并没有表现出情绪波动,但是,中继器内部建设中经常可以体现出属于她个人的风格。所以,即便网络球是这台中继器名义上的建设者和拥有者,但在对待玛索的问题上,却并非单纯将其当成一个无自我的零件。

玛索对义体高川的意义是特殊的,所以他一直在观察被调制为中继器控制核心的玛索,在“玛索”是否还具备独立人格意志的问题上,他得出的答案是肯定的。正因为“玛索”还是玛索,所以,义体高川一直都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现在的她,并为她的独立保驾护航——他知道自己也许多心了,走火也好,梅恩先知也好,在人格魅力上拥有极强的感染力,这是因为他们一直恪守自己的立场,拥有自己的底线,并且以绝对的意志去维护这些关系。而且,近江和桃乐丝都在这里,她们同样和玛索有着深刻的关系。这些人和非人,全都是正在保护着“玛索”的力量。这关乎情谊,也关乎利益。更关乎未来。

即便,可以从理性分析出这些好的情况,但是。义体高川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存在理性的存在了。感性的取回,让他在很多情况下,都不由得受到感性思维的干扰。即便理性觉得百分之九十九就近乎万无一失,而偏向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感性仍旧会因为仅存的那百分之一可能性而感到不安。

只是,义体高川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都守在玛索身边。在桃乐丝和系色的计划之下,还有他必须去做的事情。或许,这些事情的结果。在计划成果或失败的“未来”中,会变得没有意义,可是,自己并非生存与未来。而是生存于当下。他要做的,那些看似在“未来”会变得毫无意义地事情,却是自己身为“高川”的证明。

用“如果是高川的话”这样的思维方式,去看待自己的行为,会从一定意义上,将如今的自己和“高川”区分开来,但是,义体高川意识到,当自己想去做某些事情。做出某些决定的时候,往往不是以“自己为高川”的假设出发的,而仅仅是一种自发的行为。而这种自发的行为。和“高川会做的事情”相符这一现象,才是“自己就是高川”最好的佐证。

正如果他此时已经远离咲夜和八景,远离耳语者的活动中心,他也会离开玛索,抵达战争的前线,而这些分离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咲夜、八景、玛索、近江、桃乐丝……这些名字。一直都占据着义体高川思维的核心位置,对他来说。没有哪一个是特别重要的,但也正因为全都很重要,全都不想放弃,所以,才不得不去从“对大家都好”的方向进行思考——然而,这却是一个矛盾的命题,事实是,虽然以“未来”而言,似乎达到“大家都好”的结果,可是,就当下而言,为了她们的每一个去做的事情,却大都是不可能完全公平的。

这是义体高川取回了感性之后,才会产生的苦恼,然而,无论如何苦恼,在抵达那个“大家都好”的未来前,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就是无法逃避的现实。义体高川和诸多高川一样,在心中充满了“英雄”的梦想,可是,和诸多高川一样,必须从感性上,去承受“自己无法成为英雄”的压力——理性,是不会造成这种压力的,因为,理性的思维,从一开始,就杜绝了“高川梦想”的实际可行性,只有感性,才会去拼命执着于,那个千万分之一的几率,甚至于,即便理性上的“毫无可能”,也要用感性的执拗,试图钻出一个缺口。

如果说,这种苦恼、执拗和随之而来的痛苦,就是取回感性的代价,那么,我也不会后悔吧。义体高川的心思,已经不放在眼前的这场会议上了。他曾经提问玛索和常怀恩的职责关系,但是,这个问题之所以提出来,却并不是他不清楚,而是为了“让一切都摆在台面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段而已,其意义就在于“提出的问题”本身,而并非“在这里给出的答案”。

关于常怀恩所看到的一切,义体高川也没有半点兴趣,他早就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无可名状的,让人绝望的“怪物”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中,那就一定是“病毒”——还有“江”。常怀恩无论是看到了“病毒”,还是看到了“江”,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如果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看,常怀恩所观测到的,有可能仅仅是“最接近病毒的体现”,而并非是“病毒”的正体。

因为,“病毒”是无法观测的,只能从现象去归纳认知,可以被常怀恩“观测”到的那个存在,自然就不可能是“病毒”的真相。正如常怀恩自己所说,人不是“无限制博大”的,而是“极为渺小”的,而人的这种狭隘和渺小,注定了一个人即便违背常理,以清醒的状态进入人类集体潜意识中,也绝对无法看到那片海洋中,任何存在的真相。意识行走者所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东西。

义体高川在其他人到来前,和常怀恩的谈话中,就已经提到过:如何与自己无法认知,无法理解的敌人战斗,如何才能取胜。这个问题。常怀恩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除非自己变成连自己也无法认知,无法理解的东西,否则。连“战斗”的意义都无法达成。

义体高川不知道这个时候,常怀恩是否已经回想起那次对话。在义体高川看来,其实,常怀恩的内心深处,对于“如何战斗”的选择,其实和远在拉斯维加斯的少年高川近乎一致——只是,少年高川没有将自己变得无法认知。无法理解,而是选择了一直潜伏在他身边。同样难以认知,无法理解的“江”。

义体高川对一切表示沉默,因为,此时此刻。已经不存在任何“正确”和“错误”,所谓的“可能性”也变得**,就算将脑硬体运作到烧坏,也无法用确切的数字,去将“可能性”量化后进行对比。他只能相信少年高川是正确的,同时,又坚信自己的选择也同样正确——即便在过去,已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如今却更为深刻。过去还具备的“自己更加正确”的证明,此时已经消失了,“更加”在失去了量化可能性之后。就变得没有意义。

义体高川只能在沉默中,被动去等待最终的碰撞和最终的结局,而这种被动,却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因为,他是计划的执行者,而执行者的被动。也意味着,计划本身的被动。桃乐丝的所作所为。看似很激烈,很主动,很有想法,但是,在义体高川这些日子的观测中,却像是在蜘蛛网中挣扎的虫子,这种被动的激烈挣扎,让他感到很难受。

不能这么下去,这么下去,绝对没有胜算。如果一定会有某个机会带来胜利的转机,那么,它到底在哪里?义体高川在沉默中苦思着。

“玛索是中继器的控制核心,是构成可控性中继器的一个关键性的智能部件,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有独立意志的内脏。”近江正在说着,义体高川坐在沙发上,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的沉默之下,又潜藏着什么:“但是,常怀恩将是这个可控性中继器的灵魂。玛索保证中继器的正常运转和可控性,而常怀恩决定中继器的运作方向。两者之间没有冲突。之前,我们对中继器的使用,都需要通过授权,让玛索执行。但从今以后,我们的权限不再对中继器有效。要让中继器做什么事情,将由常怀恩自己决定。”

“这可真是……”猫女虽然早知道这个事实,但近江当众再重复一次时,仍旧让她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毕竟,中继器可是一个威力巨大的东西,更是网络球的根基。从今往后,中继器的所有运作,都由常怀恩判断的话,毫无疑问,常怀恩的压力和被赋予的权利,实在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

“既然常怀恩说自己没问题,那我愿意相信他。”走火说,他还特地看了猫女一眼。猫女这一次,则思虑了半晌,这才肯定地点点头,说:“我觉得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一个老朋友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说自己已经疯了,而我们却要相信这个疯子可以管理好中继器——好吧,其实,我也觉得,就算常怀恩变成了疯子,也能管理好中继器。”

“这将会是个秘密。”梅恩女士说:“虽然我不介意,但是,对nog来说,被其他人认为某个决定是感情用事,也是很糟糕的。”

常怀恩也点点头,没有推辞,义体高川凝视着这个男人,还是觉得现在的他真的有些奇怪——和自己有些地方相似,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相似。

“是在意志上——”桃乐丝的声音在义体高川耳边响起:“他的扭曲和缺失,以一种可怕的意志力体现出来。这一点,他和你是相似的,阿川。他不会自己认定的目标上让步,也不会有任何妥协的念头。”

义体高川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有理解。但是,有一点他是肯定的,自己也是“可以冷静地认知到自己已经疯了”的人。至少,在这种情况上,他可以理解现在常怀恩。

“我得到了一些情报。”走火说:“你觉得末日真理教的行动,是以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为源头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之九十九!”常怀恩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实际上。我觉得,正是因为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才会诞生出末日真理教那群疯子。这个世界上不缺乏末日真理教的成员。末日真理教的日益扩大,正是因为,那个怪物一直都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中释放自己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越来越严重。”

“那么……”走火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问到:“你觉得,那个无可名状的怪物,就是末日源头的可能性多大?”

“……”这一次。常怀恩顿了顿,才以一副沉重的口吻说:“我不想承认。但是,我真的觉得,它就是我们最终要面对的敌人。而我们,至少在目前。没有任何希望可以战胜它。我们几乎没可能去理解它,它为什么会存在于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在那里?目前为止,人类的变化,到底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它在认真去改变着人类?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怎样的存在?它的真实样子到底如何?甚至于,神秘是否和它有某种联系?我几乎无法深入思考,因为,我一思考关于它的事情,就会觉得自己在发疯。”

“也许。我们不应该放松末日真理教的绞索?”猫女迟疑着说。网络球的行动方针,是以走火的判断为基础的,如果在局势上出现问题。自然会牵扯到走火本人的判断。网络球和末日真理教的对抗从来没有改变,但是,在对抗的强度上,不可否认,在“纳粹”出现之后,和过去相比就有些松弛。在外人眼中,或许这是因为网络球比过去承受的压力更大。但在熟悉内情的人眼中,网络球行动方针的变化,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对猫女的问题,走火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常怀恩:“你觉得末日真理教要放出那个怪物,要做多少工作?花多长时间?准备哪种等级的神秘?”

常怀恩沉思了半晌,才缓缓说到:“其实,我觉得,正是因为那个怪物太可怕了,所以,末日真理教可以放出它的机会,无比接近于零——唯一的可能性,也是由中继器带来的。而且,只有他们自己的那台中继器,完全不足够。而这就是他们不会放过纳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理由。同时,也是试图将我们的精力转移到纳粹身上的理由。”

“虽然判断的基础和之前不同了,但是,脉络还是一样的。”猫女似乎理解了,“末日真理教要做大事,所以,不能被其他事情牵扯了精力,乃至于两败俱伤,毕竟纳粹们,曾经是他们的一部分。对末日真理教而言,纳粹的威胁甚至比nog的威胁更大。过去,我们只能从末日真理教不想独自对上纳粹,以免被人坐收渔翁之利,去理解他们的行动,现在,有了那个怪物,果然更能理解他们的行动了。”

“末日真理教正在做的事情,会在未来对人类产生致命的威胁。”走火平静地说:“可是,如果不将侧重点转移到纳粹身上,我们连‘现在’都会失去。我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错,这并非是哪一方的威胁更大的问题,而是哪一方的威胁更迫在眉睫的问题。”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就算有那个怪物在,你的判断仍旧是正确的。”猫女反而松了一口气,虽然情势变得更加严峻了,但是,只要走火对自己的判断仍旧具备信心,那就没有太大的问题。在猫女看来,如果走火开始怀疑自己,那才是网络球最危险的时候。正如nog成立之前,走火承认自己的失误,就已经有够让人胆颤心惊了。从这个角度来说,网络球这个组织或许不算是常识中“健康组织”的定义,一个人的重要性,会让整个组织产生巨大动荡,乃至于产生生死危机,一直是“健康的组织”所要竭力避免的,可是,神秘组织终究和普通组织不一样,尤其,为了尽可能在最短时间中,缩小和末日真理教的差距,就不免要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无法避免要产生一些副作用。

网络球在发展过程中,所积累起来的副作用,让它在某些情况下会变得极为脆弱,而这种脆弱。或许相对其它神秘组织时,没那么严重,可是。网络球的目标,从来都是末日真理教。所以,当网络球变得脆弱的时候,在末日真理教的针锋相对下,会极为危险——好在nog已经成立,为网络球的弱点,覆上了一层相对坚实的铠甲。

走火说:“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摧毁之前。所有的反攻都会比正常状况下危险许多,我们和五十一区的两台中继器。必须时刻提防末日真理教的圣地中继器,以及纳粹的月球中继器。尽管,末日真理教和我们的队伍,已经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展开侵攻。可是,在确切的消息反馈回来前,我们根本无法判断,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是否会对外界的战争做出反应。我们虽然希望可以坚守下去,鲁莽的反击,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但是,现在却必须动一动了——我需要一支精英队伍,立刻展开反击。这是一次危险的试探,所以,高川先生。我需要你的帮助。虽然我不觉得您是最好的人选,但是,桃乐丝和近江对你很有信心。”

“我的身体调整得如何了?”义体高川看向桃乐丝和近江,他的脸色平静,看向他的众人,无法从这个表情中。看出任何“拒绝”。义体高川就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多时,就只等走火此时的一句话。就会义无反顾地踏上战场。实际上,义体高川的心中,参战的紧迫感比走火他们所认为的更加强烈。甚至于,他曾经想过,如果走火再拖延下去,那么,即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会踏进战场中,进行一个人的反击。

这种强烈的情感,却仅仅起因于,他无法再对纳粹们的行径忍耐下去,考虑中继器的危险,是一个组织的领导者的职责,却不是他的。义体高川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明确,他就是一个战士而已,他所隶属的组织,是远东的耳语者,他呆在伦敦,是为了给纳粹一个迎头痛击,而不是因为某些“巨大的危险”,而对已经发生的悲惨熟视无睹。自己之所以一直都还没有行动,就是为了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在最佳的时机去战斗,然而,什么时候,才算是最好的状态,最好的时机呢?义体高川觉得就是现在。

“调整永远不会达到完美。”近江平静地说:“问题在于,阿川你是否觉得,已经足够了。”

“是的,已经足够了。”义体高川笑了笑,然后看向走火等人,用毋容置疑的口吻说:“我会胜利的。”

“也许吧。但是,你必须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必须做好准备,一旦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在我们和末日真理教的侵攻下还能对外活动,那么,任何胜利都有可能会被扭曲得不值一提。”走火坦然说:“我甚至无法想象,中继器可以做到什么地步。近江,桃乐丝,玛索,常怀恩,你们是nog中最了解中继器的人,你们觉得,如果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发动攻击,会产生什么现象?”

“让胜利者以为自己没有胜利——这种程度是轻易可以做到的。”桃乐丝耸耸肩说:“不过,我不觉得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有这样的机会。”

“其实,我倒是希望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发动一次实质性的攻击。”近江说:“虽然我们猜测,末日真理教已经不止一次使用过中继器,但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无法对其进行观测,所以,也不清楚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可以发生怎样的变化——拉斯维加斯中继器所产生的现象,有助于我们去了解人类潜意识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也有助于‘命运石之门’的研究。”

“你还没有放弃命运石之门吗?”猫女有些惊异:“我觉得中继器已经够你研究一辈子了。”

“你不会理解的,在我的心目中,命运石之门是超越中继器的存在。”近江沉声说:“只要命运石之门开始转动,我们就拥有足够的时间和可能性去面对任何难题。中继器所谓的‘控制人类集体潜意识’,不,甚至于中继器本身,也会在世界线的转移中,变得不复存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