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桃乐丝说过,眼前的近江严格来说,不算是“江”的体现,而是针对“江”制造出来的“陷阱”。虽然不知道她和系色是怎么办到的,但是,近江的确会让“江”产生错觉——这种错觉并不严重,但从少年高川刚复苏时所产生的现象进行观察,的确可以产生效果。但是,若说近江完全就是一个无独立人格的造物,却又绝非如此。正如少年高川当时所产生的迟疑一样,义体高川在面对近江的时候,近江所散发出来的“江”的气味,让义体高川对于“近江”不是“江”这个观点,仍旧不由得抱有疑问。
究竟是桃乐丝和系色成功制造出了这么一个“陷阱”,亦或者,其本质仍旧是在“江”假借桃乐丝和系色布置下来的“反向陷阱”?在面对“病毒”和“江”这种无法认知,无法理解的存在时,任何怀疑都会自然而然放到最大。在这个方面,义体高川自认没有桃乐丝和系色那么坚定。不过,他也觉得,自己的迟疑是有利的,桃乐丝和系色作为全面计划的制定者,需要这种不会动摇的自信,而自己身为执行者,对一切可以怀疑的因素不放松任何警惕,这才是相对完美的配合。
不去思考近江身为“陷阱”的角色,而单纯以一个独立的知性个体去欣赏,近江也是魅力惊人的女性——当然,她在个性和思维上,与普通人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正是这种个性和思维方式,才是她的魅力之处。她在义体高川的记忆中。一直都是这么特殊,在义体高川之前,近江和高川就有着十分深入的关系,而到了义体高川这里,尽管她和过去的高川所认知的“近江”,在身份上有了不小的区别,但是。仅仅就个性来说,却仍旧充满了即视感。
义体高川无法将自己对近江的情感。以及近江对自己的意义说得清楚。两人之间有过一段复杂的纠葛,曾经因为整个世界的变化,以及“高川”人格的死亡和新生,一度分离。这段过去是如此离奇,形容起来,就如同转世轮回。可是,到了如今,他们却又重新结合,而这个结合,也同样是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随之而来的,是世界局势的急转直下。而在这般紧迫的鼓点声中,他们的新婚生活也是极为“独特”的。
除了“独特”,义体高川找不出其他的形容。因为。对于近江来说,义体高川并不仅仅是“丈夫”而已,甚至于,“丈夫”的成份到底在两人关系中占据的比例有多大,都让人不太确定。反而,义体高川作为“研究对象”的成份。却是更加显著。
即是丈夫,又是研究对象。同时又兼任助手,这些混乱的身份,让义体高川感到别扭,古怪,但从感性和理性来说,却又不难以接受。而在这个混乱的身份,和古怪的相处方式中,义体高川深刻认知到,近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上一个高川所留下的“遗产”中,关于对当时和他结为夫妻的“近江”的描述是:一个疯狂科学家——义体高川觉得,套用在眼前的妻子“近江”身上,也是极为恰当的。尽管,她此时的工作,并不全是具备科学逻辑性的东西,更偏向于神秘学,但是,在为网络球工作的同时,她最大的研究精力却一直都没有改变。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光是中继器建设,就已经占用了她的几乎全部时间,才能拿出如今的成果,进而其它研究成果,则是在对中继器的研究中所诞生的“副产品”。但是,一直充当她的“研究助手”和“研究对象”的义体高川却知道,占据她最多研究时间的,仍旧是“命运石之门”——一个以“世界线”理论为核心,试图影响整个世界的造物计划。
义体高川知道“命运石之门”到底是什么,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近江自己以外,就只有他对之了解最深,因为,在上一个高川的时代,近江就已经展开了这个研究,而随着末日幻境宛如“跳入了另一个世界线”般的改变,近江的这个研究仍旧延续下来,并因为她的处境改变,而比上一个高川的时代,更接近成功。网络球为了方便近江研究中继器而配给的各种仪器,各种资源,都被她用于自己的“命运石之门”上,若非如此,中继器的建设速度,其实应该提高五倍左右。然而,网络球中没有一个研究员可以达到近江那堪称“神秘”的水准,所以,谁都无法从那些复杂又不知所谓的数据和公式中,找出半点证据——其实,即便找到了证据,网络球也拿她没奈何,因为,近江虽然为网络球工作,了解网络球的许多秘密,但是,至今为止都仍旧不是网络球的成员。
梅恩女士当时作为投资人,便是从近江的“世界线”理论上看到了她的价值,并许诺为她提供研究资源,让其以“外聘人员”的身份,全权负责中继器的研究。当时梅恩女士为了获得近江的协作,提出的交易条件十分宽松,从近江的责任角度来说,她只需要及时完成中继器研究,那么,她私下所做的任何无关乎中继器的研究,都会得到网络球的默认和支持。
在近江的确完成了中继器建设的现在,她那不完全投入的态度和挪用的资源,就算被他人发现,也只是当初交易的一环而已。况且,主导网络球的走火和梅恩女士等人,其人格魅力和信誉,都足以确保网络球不会撕毁当初的合同。
所以,当近江明确表现出,接下来的研究,将继续以“命运石之门”为重心的时候,就连猫女也只能旁敲侧击。以试图改变她的想法。当然,义体高川从来都不觉得,猫女可以成功。其他人想必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能抱以沉默的态度。近江对“命运石之门”的执着,可不是开玩笑的,对于这么一个疯狂科学家来说,自己的理念是否可以贯彻,甚至比“世界会否灭亡”更加重要。如果一定要阻止“世界末日”,那就只有“世界末日会阻碍自己的研究”这个原因。
义体高川一直都觉得。近江之所以散发着浓浓的“江”的味道,正是因为近江的研究理念本就充满了浓浓的“世界末日”的感觉。而且,如果“世界末日”有助于“命运石之门”的研究,那么,近江有可能成为推动“世界末日”的一环。而这个可怕的可能性。却比其他人以为的还要高。如果走火他们自认为已经笼络了近江,而被她此时的协助态度所迷惑的话,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吧。
因为,在上一个高川的记忆中,当时的“近江”真的拥有引导世界末日,通过对末日进程的观测,利用世界末日所释放出来的力量,去完成“命运石之门”的想法。在当时近江的研究中,似乎也只有“世界末日”才能为“世界线跃迁”提供完整的执行要素——包括资源、时机乃至于“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当时的“命运石之门”在除了近江的其他知情者眼中。早就不属于科学,而是一种无比可怕的“神秘”了。
就算整个世界已经发生过巨大异变的现在,近江的路线和想法。大概也不会有本质上的改变吧——义体高川如此想着。
对于上一个高川和自己所在的末日幻境,到底是因何产生了这种“世界线跳跃”般的变化,义体高川从自己的推测、桃乐丝的解释以及依稀察觉到这种变化的网络球身上,得到了不同的结论——
桃乐丝和系色说,这是她们为了阻止“江”,或者说。阻止“病毒”的一次阴谋,正式启动反击计划。从而引爆了设置在剧本中的“伏笔”所造成的连锁反应,然而,事实证明,这个行为治标不治本,由“江”或“病毒”引发的变异,仍旧在蔓延,甚至,她们无法确定,到底是放任过去的状况更好,还是现在的状况更好。
网络球认为,这是末日真理教因为某些原因启动了“中继器”攻击,从而导致的人类集体潜意识概念层次上的影响,进而产生了“神秘”的连锁,他们甚至猜想过,末日真理教已经不止一次使用“中继器”,所以身为邪教的它们才能发展得如此之快,毕竟,一个正常人统治着表面场景的世界,其常识和观念,绝对不会放任末日真理教那种扭曲的信念如此壮大,而事实是,末日真理教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很庞大了,这让很多人都感到矛盾和迷惑。因为这个猜测是如此骇人听闻,如果事实如此,那么,中继器实际上,已经在效果上,达成了近江的“命运石之门”所可以达到的效果,所以,拥有自己的中继器,才成为了最关键的大事,而在中继器已经建成的现在,进而做出“命运石之门已经不再必要”的评估。当然,这个评估无法阻止近江继续在“命运石之门”上投入,对于这种“资源浪费”,网络球也必须承受,就当这是完成中继器所要付出的代价。
至于义体高川自己,则觉得,这一切变化的核心,并非是“病毒”,而是“江”,也就是一直呈现于少年高川身上的“江”。桃乐丝认为“江”和“病毒”是一体的,理性上,义体高川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仅仅从自己的感性来说,义体高川却更倾向于少年高川的看法:“江”和“病毒”是一体两面,“江”是“病毒”,但“病毒”不是“江”。从个感性倾向进行判断,就会得出整个末日幻境发生“世界线跳跃”的异常,其实是“江”为了复苏少年高川而做的前置准备,而复苏少年高川,又是更进一步对抗“病毒”的前置准备。如今,常怀恩在潜意识海洋深处观测到的一切,也似乎可以成为这个观点的佐证:如此可怕的“病毒”和“江”之所以没有以更具体。更直接的方式,来干涉末日幻境,进而在病院现实中造成更大规模的病疫爆发。正是因为,它们旗鼓相当,彼此牵制。这种牵制正好可以证明,“江”和“病毒”的确存在差异,而这个差异的表象,则以“少年高川”的存在与否体现出来。
既然两者有差异,有矛盾。那么,最终会发生更激烈。更明确的冲突,以消灭一方为目的而进行活动,则是可以想象和理解的。实际上,基于这样的推想。义体高川比过去更为理解少年高川的思考方向和行动根由。他也已经在心中承认,少年高川的成功几率,要比过去他所推断的几率还要高。“无法认知,无法理解的存在,只能被同样无法认知,无法理解的存在打倒”,这个念头已经在他的脑海中盘桓很久了,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更没有向桃乐丝和系色透露过。
因为,桃乐丝和系色对自己的行动计划和理念,是如此坚定。仿佛,若放弃了这个观点,她们就会变成那些“理念崩溃”的行尸走肉一样。而且,就算觉得少年高川的方向拥有可行性,但义体高川也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桃乐丝和系色的方案是错误的。正因为。桃乐丝和系色的计划,同样拥有可行性。而少年高川的计划也并非万无一失,甚至于,失败的后果更加严重,所以,义体高川才坚定地站在桃乐丝和系色这一边。
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责任。
也许,在少年高川的愿景中,只有“大圆满结局”才是可以接受的唯一结局,但是,对义体高川来说,接受“真江已经死亡”的说法,肩负起拯救还活着的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和玛索的责任,却更加实际。而为了达到这个比较现实的愿景,的确是桃乐丝和系色的计划更加理性。即便感性回归,在许多判断上,不免受到感性的影响,但是,义体高川仍旧更倾向于理性上的决定。
况且,如果连自己都不站在桃乐丝和系色这一边,还有谁能帮助她们,保护她们呢?这样感性的想法,也同样是存在的。义体高川虽然可以理解少年高川,但却无法代入少年高川的角色,死者已矣,他要拯救和保护还活着的家人。
义体高川知道少年高川一直都在思考,一直在探寻,为此付出了很多,也承受了很多,可是,他同样知道,在对方思考如何前进的时候,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无论是程度上,还是强度上,都绝对不弱于对方,无论是付出还是承受,也同样不弱于对方多少。而理解哪一方,和支持哪一方,是无法划上等号的。
义体高川肯定自己,正如他如此憧憬过少年高川,他在不断的思考中,才走到了现在这个,就算立刻面对少年高川,也绝对不会动摇的境界。
“我不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在面对‘江’和‘病毒’,面对最终之战时,会有怎样的效果,亦或者,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这是我能做到的,所以必须去做。”义体高川在心中,对自己如此述说,这也是他对待“命运石之门”的态度。
中继器也好,命运石之门也好,近江陷阱也好,网络球的坚持,桃乐丝和系色的计划也好,在没有被事实证明,它们一无是处之前,义体高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他认真地思考着,去淡化那些矛盾,维系那些关系,去寻找自己可以找到的任何一块拼图。这个过程中,有源于理性的判断,有源于感性的判断,但无论是源于什么,其实都无所谓。
击溃纳粹,反击末日真理教,拯救水深火热中的世界和人们,这是他可以做到的,无论在感性上,还是理性上,无论是因为“想要成为英雄”,亦或者,是为了“计划”做准备,既然是自己可以做到的,又为什么要以“对必将到来的末日而言,如今的任何生死存亡都没有意义”这样的借口,而不去做呢?桃乐丝没有阻止,系色没有阻止,近江没有阻止,咲夜、八景和玛索没有阻止,那么,为什么不去做呢?
义体高川用力睁开眼睛,大量的气泡从眼前浮现,透过充盈了营养液的调制舱,他看到了近江、桃乐丝、走火、梅恩先知和猫女的脸。
除了常怀恩和玛索,所有人都已经从中继器世界中回归,在等待着他的苏醒——是的,义体高川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些日子来,到底处于怎样一个状态。
无时无刻的调整,让他比过去更加强大。正如桃乐丝和近江所说,这种调整是没有极限的,但是,当需要他的时候,他必将苏醒。
营养液在下降,他的耳朵传来沉闷的声音。绿灯亮起,阀门旋开,身上的拘束器也一同解锁,义体高川赤身*走出调制舱,迎向所有人的目光。他走出第一步时,身体被一层不透明的薄膜覆盖,走出第二步的时候,薄膜滋生出护甲,走出第三步的时候,黑色的风衣遮住全身,走出第四步的时候,长及腰际的头发断裂飞散,兜帽掩盖了面容,走出第五步的时候,桃乐丝手中的小熊布偶飞腾起来,化作一只乌鸦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目标已经确定了。”走火递来一个手持终端,义体高川接过,将之镶嵌在臂甲上,数据线从衣内弹出,插入他颈后的数据接口中。他的左眼,已经被“江”拿走,但是,桃乐丝和近江为了制造了新的左眼,此时此刻,仿佛有数不清的数据在这颗义眼的瞳孔中流淌。已经完成重启的视网膜屏幕上,呈现出暂新的系统界面——魔眼ver2.0。
曾经只因为脑硬体的存在才展现于眼前的数据化景象,彻底和这颗“魔眼”的功效结合起来,而新生的乌鸦夸克,也同样是这个联动系统的一部分。乌鸦的脑袋转动着,那黑色的羽毛,完全没有正常羽毛的色泽,更像是一种流动的浓稠液态物质,让人一眼看到,就绝对不会错认为为这是一只真实的鸟类。它的异常,昭示着它的强大。而无论魔眼也好,脑硬体也好,数据化系统和乌鸦“夸克”也好,都充满了浓郁的魔纹使者的风格——这种针对性是如此明显,或许,在桃乐丝的心目中,少年高川的身影一直都是“最强高川”的象征。
义体高川无所谓这种相似性,他承认少年高川的强大,但不因此自卑。因为,他理解少年高川,更了解自己,而如今的姿态,并非单纯是模仿少年高川的强大,其真正体现的,是桃乐丝的决意。他将以这样的姿态,去面对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至今为止最可怕的敌人——另一个自己。
这是“江”和“病毒”的战斗,是桃乐丝她们和前两者的战斗,也是魔纹使者高川和魔眼使者高川战斗。
“我随时可以出发。”义体高川说:“其实,不需要太多人。即便只有我一个,也足以将对面的纳粹赶下海。”
“看起来你很有信心,但这有可能只是错觉。”走火不置可否,平静地说:“你刚完成调制,自我感觉良好,我可以理解。不过,整个不列颠是由我们网络球所庇护,我们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接下来的行动,将由王立国教骑士团、魔法少女十字军和高川先生你一同完成,前两者作主攻,你可以自由活动,自由选择目标,通过实战去适应新的力量。桃乐丝和近江会对你进行技术上的协助和观测。在这次反击的目标达成之后,你需要回亚洲一趟,中央公国那边已经恢复和我们的信息对接,耳语者的会长八景女士推荐你作为打通两国航路的第一选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