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真龙出世事件发生之后,时光匆匆,不觉已一月过去。
有意问鼎天下之豪强皆派出人手来到西安城,四处查探真龙下落,一时间西安城风起云涌,大有暴雨将至之感。
与萧贱一同逃出秦皇陵的诸人当然也听闻了真龙传说,也猜到此真龙便是萧贱驱使之红龙。但由于道理书院诸人皆是头脑精明之辈,又有意巴结萧贱,自是不会将萧贱名字供出去。王若兰则由于与茗枫郡主一番斗富,彼此生出好感,竟成了闺中好友,在茗枫郡主邀请下,与王希仪一起乘着马车,前往楚王府做客去了,因此也来不及听闻真龙传说。
玉飞凰遭到火罗刹抛弃,经历一番生死之后,心中痛下决断,自此与火罗刹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不再与其见面。在宇文天周的大力邀请下,成为了宇文世家的一名客卿。
计无量则不知去向,或许依旧困于秦皇陵中。
道理书院那栋哲字楼宿舍虽然已不再有闹鬼传闻,但由于恶名昭彰,始终无人胆敢入住。鸿雁向王阳明详细阐述了闹鬼原委之后,王阳明感伤弟子,心情沉重,连续数天不吃不喝不眠,最终做了个决定:将此栋宿舍送予萧贱。
萧贱正愁没有地方住,一番推却不成后,便收了下来。花重金请来工匠,大肆翻修,将其改造得如同萧府地宫一般,还设了密室,养起水母。自此以后,西安郊区渐渐有阴兵出没,目睹者甚众。与真龙出世一阴一阳,成为街头巷尾谈资。
鸿雁向王阳明要来了齐亘新的遗书,以寄灵显化探查之后,渐渐变得寡言少语,每日甚少欢颜,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坐上高台,仰头望天。
萧贱察觉到鸿雁异样,心中关切。这日见鸿雁出神观天,不由出言询问。
此时四周并无旁人,鸿雁淡淡一笑,转头望向萧贱,声音沙哑地说道:“夫君,你觉得……成道之后会是种什么感觉?”
萧贱悚然惊觉,冲口而出:“鸿雁,你哭过了?”
鸿雁抿起嘴,抱腿而坐,似乎在强忍泪水,接着摇了摇头,道:“想哭,没哭出来。”
萧贱坐到鸿雁身边,握住鸿雁玉手,认真地说道:“鸿雁,我曾在剑啸宫问过斩邪剑成道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成道之后真灵将抛弃尘世一切,仅携情感记忆回归万物之源。”
鸿雁点点头,道:“我在齐亘新的遗书中也看到了这一说法,但其中还说到,如真灵还想回到这个世界,便会失去一切前世记忆,重新降生为无知无识的婴儿。这便意味着……你我纵有来世,相见亦不相识……”
萧贱听出她话中含义,急道:“鸿雁……你想要成道?”
鸿雁再次点点头,双目无神地说道:“这是我与我玉仙宫师父一直以来的夙愿,我本以为成道之后便是成仙,你我还可再续仙缘,因此想体会一下成道后是何感受。哪知竟是永远分离……萧郎……我不想离开你……”说着,终于悲戚难抑,潸然泪下。
萧贱鼻子一酸,当下强忍悲伤之意,露出笑容,安慰鸿雁说道:“鸿雁,你不要担心啦,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即使你生为婴儿,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我身负仙体,长生不死,有的是时间在茫茫人海中找寻你,哪怕花上千年,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相信你一看到我,定会想起些事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继续在一起啦。”
鸿雁再也不顾矜持,放声大哭,恸切夜空,宛如九婴悲啼。萧贱一把将她死死搂住,泪水也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鸿雁边哭便叫道:“萧郎,你快命我不许成道!你的话我一定会听的!”
萧贱一言不发,只是将鸿雁紧紧抱在怀中,暗自垂泪。
他又何尝不想劝鸿雁放弃成道,但他生性忠厚善良,如何肯为一己私欲,使鸿雁舍弃一生夙愿?即使鸿雁真的依他所言,心中也定有遗憾,也许会终生寡欢。
爱至深处,不如放手,体会至情,此刻永恒。
就这样,两人一哭一泣,闹腾了半宿,眼看就要天明,鸿雁忽然破涕为笑,说道:“萧郎,我们这是在干嘛呀?自古成道者寥寥,我这辈子能不能成道还不知道呢,现在已经搞得像生离死别一般,我们是不是傻了些?”
萧贱一呆,也止住了哭泣,放开鸿雁,道:“好像是傻了些。”
鸿雁嗔道:“都怪你,无端端问我怪问题,害我胡思乱想,样子都哭丑了,看你怎么赔我?”
萧贱听她胡搅蛮缠,颠倒黑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鸿雁倾过身子,在他脸颊上吻了一口,笑道:“这样就扯平了。”接着站起身子,向楼梯走去。
萧贱被鸿雁一哭一喜,弄得莫名其妙,一时呆呆地摸着鸿雁吻痕,心中七上八下。
走了没几步,鸿雁忽然停住脚步,轻声说道:“萧郎,还有件事……”
萧贱此时已成惊弓之鸟,不知鸿雁还要出何难题,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鸿雁。
鸿雁欲言又止,终于嫣然一笑,说道:“没什么,都是小事……以后再说吧。”说完,白光闪动,飘然下了天台。
很久很久以后,萧贱才知道鸿雁此刻没问完的问题是什么,不过彼时已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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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萧贱由于与鸿雁哭闹了一晚,直睡至日上三竿,这才不情愿地被柳敏诗从被窝中拖出,前去武字楼上课。
此时武字楼诸学子已将萧贱奉若神明,宇文天周竟欲将武字楼楼长之职交予萧贱,萧贱最怕麻烦,百般拒绝,终于说服宇文天周,得以继续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由于王阳明最近忙于帮知府平息骚乱,故甚少在书院出现,计无量也因恶行暴露被王阳明开革出院。因此现在道理书院由哲字楼楼主朱历之代管。
萧贱来到武字楼操场之时,发现朱历之正神色不善地站在操场前,眯着一对三角眼,盯着武字楼众学子。
不过武字楼学子对其理都不理,在鸿雁的指导下各自做着诡异的修行。
萧贱走到朱历之面前,拱手道:“朱先生,学生来迟,不知先生有何要事,可否再讲一遍给学生听?”
朱历之不认识萧贱,对其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摇头晃脑地道:“三人行,必有吾师,你可是姓萧名贱?”
萧贱不知所云,唯唯诺诺地说道:“正是学生。”
朱历之接着道:“孺子可教也,你可是接受知县章节程章大人之邀,成了一名参将?”
萧贱经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趟子事,但事到临头,也不可不认,只好点头道:“确有此事。”
“好,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朱历之喜道,“就是你了!”
萧贱莫名其妙,刚想发问,便见到武字楼一群学子放下修行,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宇文天周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朱历之说道:“朱夫子,你先前给我们出难题,想要摊派任务,大家一笑置之,也就罢了。现在竟敢为难我们萧贱扛把子,是不是不把武字楼放在眼里啊?”
萧贱心想:“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扛把子了?”
朱历之面无惧色,摇头道:“非也非也,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萧贱已有官衔,当入朝事君,不得推脱。况且我校名为道理,通理明道,禁止拉帮结派,仿那黑恶势力。”
宇文天周将手指捏的咯咯作响,道:“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这酸儒若还要在此捣乱,莫怪我这侠士手下无情。”
朱历之拱手道:“自古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父亲宇文霸先自小供你读书,你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宇文天周听他提到父亲名讳,而且似乎甚是稔熟,登时脸色一变,不敢多言,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这时鸿雁走了上来,面带笑容,道:“朱先生,您莫非是代章程节章大人传令来了吗?”
朱历之一见鸿雁,登时满脸堆笑,三角眼眯得更小了,一副好色的样子,说道:“正是,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乎。鸿雁仙子,吾德行高洁,必不会假传上令,欺骗于你,请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