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手机一声响彻一声，却始终没人接听。
这个时间，宣城应该是凌晨五点左右吧。
苏爵一闭了闭眼，扭头过去，看着自己身边的随军医生。
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短发，大眼睛。
脸上挂着灰呛呛的颜色，一双眼眸又明又亮。
“苏司长，麻醉没有了，你……你忍着点。”
小姑娘第一次跟着部队出来，但凡谁家姑娘又怎么能忍心这么年纪轻轻往战场上送？
所以这位小杜姑娘，她有着和很多人一样的经历。
她也曾送爱人上战场，也曾肝肠寸断等回国旗披骨灰。
“小杜，我掩护你逃出去。”
苏爵一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他想到了黎安妮。
如果这一次，真的是黎安妮陪在他身边出生入死，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一定会想办法护她周全。
“苏司长……可是你……”
“我是军人，我的使命是战争。你是医生，你的使命是救人。”
苏爵一说，“在战场上被最后一颗子弹击毙是我的归宿，但你不一样。你必须活下去，救更多的人。而且……”
小姑娘眼中泪水盈盈：“不，苏司长，我不能丢下你的。你伤得这么重，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带着你，就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了。”
苏爵一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枚烟，用满是鲜血与泥浆的手点上。
缓缓一口白色的烟雾吞吐出去，朦胧的视线中，黎安妮的脸上没有一滴哭泣的泪水。
他笑了，他知道，这个女孩一定是最坚强的。
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真正追求过叶染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可事实上，他在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没有办法向任何人说明白的原因。
那就是，他的潜意识里，就知道叶染是不够坚强的。
她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耳边枪炮声不绝，苏爵一放下最后一寸烟，数了数身上的弹药，护着小杜医生，站起身……
……
江诚看着怀里的女人呼吸渐渐平静，脸上的燥红也退了几分。
此时她依偎在自己的胸膛上，微颤的睫毛之间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黎安妮的身体突然平静了下来。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者只是命运的作弄。
她的身体只是绵软到极致的疲惫，所以始终没有再清醒过来，只在梦里偶尔打个寒颤，那是药物过后肌肉痉挛的病症。
医生给黎安妮做了简单的检查，心跳血压都正常，验血显示体内的药物成分含量也不算很严重超标。
保险起见，还是开了两瓶药。一针是综合药效的，另一针是为了缓解肌肉痉挛。
但在江诚的极力提示下，医生确认了这些药对黎安妮的妊娠是没有副作用的。
“医生，她的肌肉痉挛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
江诚看着病床上的黎安妮，她小脸白里透红，呼吸平稳轻柔。
看起来不像有大碍，但他还是始终不能放心。
他不明白，黎安妮的状况是怎么突然好转的。
难道她体内还有别的药物作用？
那医生是个五十岁的女人，听了江诚的话他微微一怔，说：“这个应该不会。肌肉痉挛也并非苯磺酰造成的药物反应。她血液内多巴胺是常人2.5倍，可能是孕激素的作用。”
就在这时，苏鸿渐赶过来了。
“混蛋！你对我嫂子做什么了！”
苏鸿渐一把推开江诚。
江诚看了苏鸿渐一眼，没说话。
转身，径自看了一眼病床里面正躺在上面不言不语的黎安妮。
“你怎么过来的。”
江诚道。
“我怎么过来的？出事了你不知道么！昨天一晚上，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人。出事了！”
这时候，江诚的手机响了。
是赵剑锋赵总长的电话。
“阿诚，西郊工厂那里是怎么回事？”
江诚并不太明白长官的意思。
西郊废弃工厂，不就是他昨天晚上发现杨子晴尸体的地方么？
一时间，他以为赵剑锋是在就这件事对自己进行询问。
于是，江诚如实回答：“是这样的总长，昨天晚上我妹妹过生日，八点之前我都在兰亭会所。后来接到消息，说有值班工人在西郊工厂那里发现一具可疑女尸，根据形容描述，很像是失踪很久的杨子晴。于是我带着人——”
江诚说，详细情况自己会拟一份报告具体说明。
“谁问你这些！”
赵剑锋怒喝：“昨天晚上在西郊工厂的废弃厂址外三公里，有一群年轻人在里面开露天派对。然后突然点燃了库存的汽油，燃着一场大火，现场发现了三具尸体，两名女性，一名男性。另有一个女孩因为受了巨大的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无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是你妹妹江蓝！”
“蓝蓝？！”
江诚脸色骤然一变，赵剑锋的话让他这个多年经历一线战场，自以为什么都不会害怕的人，只觉得一阵阵毛骨悚然。
“昨晚的事，你完全不知道？”
苏鸿渐扶额。
江诚摇头，但此时此刻，他应该已经弄明白了事情所谓的来龙去脉。
原来，昨天晚上杨子晴的事是调虎离山。
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用发现杨子晴这件事，把自己吸引过去。
这样的套路，在陆逸尘现场演唱会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一次了。
那时候，苏爵一也是带着人去追杨子晴，然后压根没想到有人已经在舞台上准备好了狙击点，准备刺杀陆逸尘。
而后来，揪着这件事作为黑点，苏爵一被撤职，送到前线去。
如今，风水轮流转……
苏鸿渐说，昨天晚上在兰亭会所上的一众宾客不知道是谁提议换个场次，到西郊山道去飙车。
于是在一个小时之内，所有人都专场离去。
可就在今天凌晨，当地区的消防总队来报，说那边的仓库发生了火灾。
死去的三个人，目前只能确定男性是骆超。其中一个女性是陈沫，另外一个女性二十出头，中等个子，身上没有任何衣物用品能够判断身份。
而江诚的妹妹江蓝也在现场，她虽然没什么外伤，但神智已经完全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