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闭上眼,他在等待那冰冷的战斧像水果刀切蛋糕一样把自己的身体锯成两半。他跪坐在地上,膝盖下就是战友的尸体与鲜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都被毁了个彻彻底底: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想要的船被活活烧成灰烬,沃尔夫第一次品味到如此酸涩挫败感,简直像大粪淋身,连收拾都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
“真不如个死啊!”沃尔夫长叹道“这样我也不必出海了,死也死在家门口,蛮不错的,落叶归根吧。”
耳边响起刺耳的马鸣与战斗的碰撞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的脑子已经被骑枪挑得血肉横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上了瓦尔格拉神殿。沃尔夫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周围的骑兵反复冲击着散漫的海寇,在这没有起伏的海岸平原,两条腿的步兵在四条腿的骑兵面前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头儿!别傻愣看着了,快过来!”卢瑟急得都快哭了“别特码找死啊!大伙还等着你开这个月的军响哪!那些战死弟兄的孤儿寡母,还等着咱给他们送粮食呐!”
沃尔夫低下头,他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还有许多人自己还欠一个交代。他把号角从地上捡起,擦了擦上面的灰,刚要打算撤退,就听见了手下们熟悉的叫喊声:“头儿!你妹(背)后!妹后!”
这……为何这一幕这么熟悉?沃尔夫侧过身,就看见视线中一个口吐白沫的马头在眼中高速不断放大,轻轻抬起头,果然是梅林那个手忙脚乱的沃尔夫克星!
“马儿,别踹!”梅林似乎比沃尔夫更震惊,她用力扯着缰绳“他不是敌……”
沃尔夫忽然右半身剧烈一痛,眼前的景象成了格陵兰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光影走马灯似的闪过,然后他亲吻上了冰凉的雪层,脸皮摩擦着大地滑出十米远。
“你特么去死吧!”卢瑟在破口大骂,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把那把破猎弓弄了出来,瞄着每一个敢靠近沃尔夫的骑士“你们想干什么?海斯特堡就是这么款待盟友的吗?”
“大人,坚持住!”迷迷糊糊地,沃尔夫听见托曼的声音“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大人,你命硬,一定会没有事的!”
最后一眼,沃尔夫深深看了一眼终结了的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像破麻袋一样堆在汇成小溪的血泊中,甚至在被剁烂了的碎肉间,海寇与士兵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最后那几次反复拼杀,许多尸体像麻花般拧成了四不像。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汇集着丑陋的厮杀恶果。
沃尔夫不知该怎么描述被马踹、又看着手下流血漂橹的场景。
说到战死沙场,谁都觉得酷、够男人!一个胳膊上挂十把剑,那才拉风!最好死前像岚度喊几句口号,那不美哉爽歪歪?
但战死后呢?你就此被从世界里抹去。鬼才知道你是不是上了瓦尔格拉神殿?奥丁,奥丁成天不在线。倘若他老人家真那么猛,诺德人打一个提哈,何必让诺德人没登上海岸线就在海里死得一片一片?
你的孩子不可能再管你叫父亲(鬼知道是便宜了哪个隔壁的),你的妻子做的粥也不再是你享用(鬼知道你妻子谁享用),你的那些铁哥们、铜哥们照样去喝酒,偶尔提及你的时候咋了咂嘴(鬼知道是不是骂你)。你的后续,也就是鬼知道吧。
沃尔夫胡思乱想着,他能听见卢瑟的粗暴咒骂,与托曼磨磨叨叨的‘大人你死不了’。他觉得好可笑,这对活宝像是两个耍无赖的大孩子,自己是在陪他们玩生病的游戏……慢慢,一切都模糊了,似乎有一个女人用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沃尔夫,你是个勇士……”
“是吗?”沃尔夫还记得自己似乎做出了回答“但我浑身好疼啊,妈妈,我想回家。打仗,好痛……”
斯瓦迪亚王国,卡拉迪亚世界的中心。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占据着大半个大陆的国家,那就只有一个:强大。再加上两个字:无比强大。
在你没亲自接触到这个国家时,你听到的是内乱、罗多克分裂、对萨兰德的圣战筹划、库吉特的劫掠、维基亚在垂涎富庶的日瓦丁、北方军团在诺德人的袭击下苦苦支撑、教廷对政治指手画脚、国王是近亲繁衍的产物一个更比一个蠢……
但当你真正叩开斯瓦迪亚的大门,你会发现,那是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