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鲜血,渐渐弥漫过里米克的双眼,转而在寒冷的北风中冻结凝固,化为朱红色的冰驼峰。
那件昂贵的工艺品,显得残酷而又美丽。就像活在、死在格陵兰岛的生命,是柔弱温暖的卡拉迪亚所难以生长的。
这位旗手举起残破的右手,努力拭去眼角的鲜血。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在这凄惨的冰天雪地中,他要弄清楚……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小女孩!给我找到那个小女孩!”里米克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咆哮,那声音歇斯底里却是毫无底气,就像是一只被吓破胆的狐狸,在发出刺耳地尖叫“马上,快点!否则那个沃尔夫带着所有部队来了,我们都会死!”
原本,里米克已经无力地躺在地上,听着铁靴踏过耳边的声响,不知晓任何感觉。仿佛他的世界已经结束,但那声咆哮声把他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槛拉了回来。
“小女孩……是的!有一个小女孩!”他猛然惊醒“小莎琳!她在哪?”
这位旗手漫无目的地挥手抚摸周边的物体,但却发现都是徒劳。血泊之中,只有冷冰冰的铠甲和早已没有起伏的尸体。那些破碎的盾牌和断裂的剑,了让他残破的手掌更加鲜血淋漓。
“妈*的…小莎琳,叔叔求你…千万不要死啊!”他咬着牙坚持着,尽量小幅度地恶臭熏天的战场“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小莎琳是这个恶贯满盈的格陵兰岛上,罕见的一朵纯洁的花。和她作伴,总能让人想起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也只有看着小丫头的笑容,里米克才能慢慢忘记自己是个残废旗手,忘记自己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那些卷走自己手臂的腥风血雨,在奶声奶气的笑声中被淡忘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令人愉悦,仿佛随之回归童年。
这种治愈效果,对性格残缺的沃尔夫有效,对失去手臂情绪不稳的里米克同样有效。
突然,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把他的某块伤口触碰的生疼。里米克赶忙睁开被鲜血粘黏的眼,用自己重伤的身躯,为身下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他细细打量,发现在肠子隐隐作现的肚子下方,一个被血污染红的小身影,毫发无伤地按卧在此。
“太好了……”里米克僵硬笑了。虽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肠子在重力作用下,像是向地面坠落的场景并不令人欣慰“莎琳小姐还在……”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隐隐约约有一杆断裂的诺德矛——那是他的武器,或者说是他的旗杆。长矛被凶猛的武士从中间斩裂,然后……在他的腹部留下了能直视内脏的伤口。
“什么狗*屁黑加仑军!”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继续他的歇斯底里,在尸体中踏来踏去“一群疯子!疯子!不,是疯狗!在这个秋千旁边,这十条疯狗杀了我们多少人!”
“黑加仑军……啊,又是这个愚*蠢的名字。”里米克捂着受伤的腹部喃喃自语“那个白*痴祭司……也就只知道起这个名字了……然后,我们这些更加白*痴的白*痴就为了这个愚*蠢的名字送死。真是个狡猾的魂淡。”
一支铁靴蹋碎了他的手指,他强忍着不去惨叫哀嚎——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怀里昏睡过去的宝贝,和那面象征着光荣的旗帜。
他渐渐回忆起来……在这里,安德鲁为小莎琳建了一个秋千……那是黑加仑军出发前为小莎琳准备的告别礼。
为此,沃尔夫特意向来自罗多克的商人斯科特索要了秋千的图纸,在当地罗多克各商会的鼎力相助之下,拿到了据说是安放在杰尔喀拉公主园的秋千图纸那可不是简陋的玩具,底座不是简陋的木板,而是柔软的鹅毛组成的迷你摇篮。四季温暖的罗多克,使的这秋千边上可以加有常青藤作为点缀。
安德鲁傻眼了,这种秋千是不可能在狭小的城堡内修建的……按沃尔夫的话说,海斯特堡建筑物之间能挤死一个猫。
但他还是坚强地指挥那些一二三数不明白的大头兵冲到郊外,硬着头皮努力进行赶工。虽然歪歪扭扭地像是丑陋的乌鸦不像是高贵的天鹅,但这些诺德汉子视其为珍宝。
那些白河监视营的废*物点心们只要一对秋千有躁动的想法,驻防在海斯特堡的黑加仑军士兵便拎着斧子,拉上平日看不惯对方的骑士团,浩浩荡荡地支援工程队。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点都是一样的。
在这种对峙中,散乱的仆格辣鸡大军不敢贸然冲击阵列整齐的黑加仑防卫军,安德鲁看着三百多人也同样发憷,无力进攻驱赶。可想而知那几个工匠在剑拔弩张的两边加紧修筑一个秋千,是怎么样个场景。
在尴尬之中,这个秋千倒是以飞快的速度建立了起来,只是如果小莎琳去玩,需要海斯特堡全部兵力去保护。所以……直到德威布里克说今天很安全,小莎琳才第一次坐上了秋千……
“首领!我捡到了这面旗帜!”一个声音在里米克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细碎的回忆“这群疯子,尤其是那个残废,为什么非要保护这面烂旗?”
为什么?
里米克记得自己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一面旗帜,究竟能改变什么?一个残废,在战争中究竟能做些什么?
但当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上来,十名护卫畏首畏尾的时候。里米克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他踩着秋千,扬起了那面曾经带给黑加仑军辉煌胜、和他自己荣誉的军旗,发出了风暴般的呐喊:“死战不退!要么血染旗帜,要么浴火重生!我们的孩子在看着我们!”
这是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个值得赴死的理由。
他们盾挨着盾,在里米克的叫喊下,占领并没有多大优势的秋千高地,围成一个铁桶阵把小莎琳保护在中央,作困兽之斗的反抗。
标枪投掷干净就抽出长矛反击,长矛折了就拔出斧子劈砍,斧子飞了就用牙咬、用腿踹。战斗意志薄弱的仆格军队几次险些被他们疯狂的战斗行为击垮,以至于吓破胆的敌人首领,居然命令后排士兵不顾前排士兵和小莎琳死活投掷标枪!
“我们是光荣的黑加仑军人!”里米克还记得,自己眼睁睁看着前排的敌军士兵们和黑加仑军最后一名班队长一起倒下,他迎着枪锋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我们永远不屈于死亡!”
现在时候到了……奥丁赐予了他凡间的荣誉,现在也为他送来了通往瓦尔格拉神殿的机会。
但还不够。
“沃尔夫……你这个马桶将军,一定要去海的那边啊!”里米克用手腕把自己从地面撑起,歪歪扭扭地撞在那个士兵身上,趁那士兵惊叫松手,把旗帜一把夺回“我一直会看着这面旗帜的……因为,我是黑加仑军的旗手!”
“有人活着!杀了他!不要让他靠近!”声嘶力竭的怒吼催命般响起“标枪!标枪!”
他死了,像诺德男人那样,像他承诺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