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简忙慌捂住长歌的嘴巴,俊颜赧然的低斥道:“除了朕,谁敢扒你衣服?别嚷嚷,当心外面的人听见……”
孰料,他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竟“啪”的一声,清脆地落在了他脸上!
尹简完全不及防备,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长歌,薄唇艰难蠕动,“你……胆敢打朕……辱朕颜面?”
因为太过震惊,他断断续续的话音,几乎是从牙关挤出!
“护驾!”
帐外警戒的侍卫,听音不对,立即刀剑出鞘,几欲冲入帐子!
尹简剑眉一蹙,勃然大怒,“滚出去!”
“皇上,是不是有刺客?奴才听到……”
“无碍!全部退下,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帝帐半步!违者斩!”
“遵旨!”
帝王喻令,即便事情诡异,也只能服从。
采薇隐在原地,看着莫影率众撤离,她心如刀绞,明明出事了,尹简却不顾天子威仪,公然袒护孟长歌!
帐内,死寂沉沉!
长歌又慌又惊,她愕然的看着自己刚刚掌掴尹简的右手,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她深爱的人啊,她怎么舍得……
“孟长歌!”
尹简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他褐眸凛冽,寒仄逼人,“朕平生确是受伤无数,却从未受过此辱!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孟小爷?”
“贱命一条,悉听尊便!”长歌头一扭,拼命压下眸底的涩意,言语极端冷傲。
尹简怒极反笑,“若换成别人,必死无疑!但你不是别人,你是朕的……唔,如今朕也不大清楚,你认为呢?”
长歌不由自主的抱紧身子,把脑袋缓缓沉入水中,她不想听,也不想看,更不想这具被孟萧岑玷污过的躯壳,落入尹简的视线,肮脏了他的眼睛!
“找死么你!”
见状,尹简急怒攻心,管她会不会再赏他耳光,他立即将她整个人从浴桶里拎出,然后打横一抱,快步走到床榻前,扔进绵软的绵絮褥子里,再拿毛毯盖住她,方才阴郁着俊脸,咬牙切齿的道:“孟长歌,大敌当前,你以为朕是疯了么?朕再怎么缺女人,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临幸你!”
长歌抬手按住双眼,嗓音里透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你以后也不要碰我,不然我还打你……”
“孟长歌!”
“饭呢?饿死小爷了!”
尹简硬生生地被磨光了脾气,他从服箱里拿出一套崭新的白色里衣砸在长歌脸上,语气带恨道:“穿上再吃!”
“你,你别看。”长歌小声嘟哝,忽而记起什么,她质问他,“我的裹胸布呢?”
尹简愈发黑线,“你浑身又脏又臭,哪件衣服能留着?你不是换回女装了么?为何又扮男子?”
“你管我!”
长歌饿得实在没力气掰扯,她强撑着坐起身,小脸苍白的瞪他,“要么出去,要么闭眼!”
闻听,尹简不免好笑的勾唇,“孟小爷,你急着与朕划清界线,那你知道自欺欺人是何意么?我们曾经亲密到何种地步,你不会忘了吧?你的身子……”
长歌抓起毛毯朝男人砸回去,负气的叫嚷,“看看看,你随便看!看到腻味厌烦恶心,再不提以前!”
“尹简……”长歌却忽而又泪如泉涌,“尹简,你为何还要理我?你曾经爱过的孟长歌,她真的早已经死了,她不再是你的女人了……”
“长歌。”
尹简喉咙一涩,他走至榻前,在她身畔坐下,褐眸浮起浓郁酸楚,他低低的叹,“朕懂你身不由已的无奈,你可以狠心与朕断得干净,但朕……舍不下你。”
“尹简!”长歌猛然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她滚烫的泪水黏湿他的颈间肌肤,她哭得不能自己,“哪怕我来到你的身边,只是为了取你性命呢?哪怕我们是仇人,这一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呢?你还会舍不下我么?”
“长歌吾爱……是你多给了朕五年的生命,即便朕死于你之手,朕也无怨无悔。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朕总是吝啬言爱,因为朕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抛下朕一去不回头……长歌,失去你的那些日夜,你知道朕是怎么熬过来的么?”
尹简环抱着她的双臂,越收越紧,眸底浸满水润的光,什么帝王颜面,什么自尊骄傲,都没有这一刻他心爱的姑娘真真切切的回到他身边重要!
历经沧桑满心疮痍的长歌,沉沦在了爱人给予的慰藉里,她像个孩子般,放肆的发泄,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脸……
她忽然的脆弱,令尹简满心柔软,失而复得的喜悦,弥补了那些积压的蚀心痛苦,他情难自禁的想吻她,可是扳起她的脑袋,看到她花猫似的邋遢小脸,他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朕这是打哪儿找来的小乞丐啊?”
“你,你嫌弃小爷!”长歌一听,杏目圆瞪。
尹简从袖袋取出一方绢帕,为她擦脸的同时,无奈澄清,“朕从外面抱你回来时,你可比现在脏多了!”
“哦,所以你才扒了我的衣服?”
“那是,不把你洗干净,朕这帐子都要被你传染的没法儿呆了。可结果是,好心没好报啊。”
他揶揄的话,令长歌羞愧的嫣红了脸颊,她不自在的抬手挡住身体,细如蚊蚁般的嘟哝,“谁知道你有没有假公济私……”
谁料尹简听得真切,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她臀部,眼中闪烁着阴邪的光,“朕倒是想,但朕不是禽兽!”
那时分,她昏迷不醒,他岂会有心思放荡?
长歌打了个激灵,眸底突然弥漫起悲伤,孟萧岑带给她的心理创伤,她不知何时可以治愈,但她清楚的知道,这具失去清白的身子,已经配不上尹简了……
然则,尹简一直以为那夜在宁州城外,长歌所言已嫁人圆房的话,不过是为了断他念想,所以并未放在心上,故而此时,他又怎会感应到她哀莫大于心死的凄惶?
冬夜寒凉,生怕冻着长歌,尹简加快速度,为她洗干净脸,然后又拿起里衣亲自为她件件穿戴整齐。
“这是朕的常服,偏大了些,外衫已命人拿去改了,你将就一晚吧。”
“这……不男不女的,太难看。”长歌垂眸,看着身前突起的地方,耳根生了红。
尹简轻咳一声,极力忍下想轻薄她的念头,“没关系,你今夜别出朕的帐子,便不会有人见到的,明早拆件袍子的底襟即可裹胸。”
长歌伸出手,把男人的脸扳向另一边,苦笑道:“非礼勿视,请皇上管好您的眼珠,更别居心叵测的瞎想。我之前说的话,并非玩笑。”
尹简只当她在害羞,他宠溺般的揉了揉她脑袋,戏谑一句,“朕心里想什么,你可管不着。”
“你……”
“好了,不是都饿昏了么?朕叫人传膳。”
尹简走到帐帘处,命守候在外的高半山送膳,高半山弓腰入内,从头到尾都没敢瞧榻上的人一眼。
布膳完毕,他行礼退至帐外。
大雨即将到来,翻滚的乌云令夜空忽明忽暗。
高半山走出几步,足下顿了顿,转道另一个方向。
某个营帐拐角处,采薇固执坚守,她凛冽的目光盯着帝帐,默默计算着时辰。
“采薇姑娘。”高半山靠近,嗓音压得极低,“主子今夜不会召姑娘服侍了,姑娘早些歇着吧。”
采薇一扭头,冷冷道:“这是皇上亲自交待的么?”
“不是,但……”
“假传圣旨,乃是死罪!”
“采薇姑娘,奴才生死无怨,只是好心奉劝姑娘罢了。”
“奉劝?”
高半山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采薇,她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断定皇上要她不要我?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奴才一言九鼎。”高半山面容肃穆,语气淡淡,“但姑娘的对手换成孟长歌,奴才无能为力。”
采薇一怔,旋即嗤笑,“那孟长歌给了你什么好处?我与皇上年少定情,我为皇上断了双手,孟长歌她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奴才忠言逆耳,请姑娘务必与孟长歌和睦相处,否则吃亏的人,恐怕会是姑娘。”
高半山无意多言,留下一句忠告后,抱拳离开。
轰隆几声雷鸣,雨点终于瓢泼落下。
采薇一动不动,任凭浑身湿透,心底的憎恨,却愈来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