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李婳穿着华丽宫装,带着夫君去宫里参加中秋夜宴。当她踏进大殿的时候,金砖却早已被鲜血浸透,无数的人倒在血泊里。她看到了父皇、母后,看到了太子哥哥,她大声疾呼,却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那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唯余满眼的痛。
凉风钻入她薄薄的衣领,顺着纤瘦的身体滑下,一线冰凉,四肢百骸都被如刀的寒风凌迟成了骨架,瑟瑟颤抖,隐约能够听见咯吱声。
她瘫软在地,声嘶力竭,有个人跑过来,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摸着细软的发丝,捂住了她的眼睛。那是她的允之,被她抛弃的允之。却在最后时刻将她护在怀里,想要用单薄的身体挡住一切。
她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透过那狭小的缝隙,看到四周围满了拿着剑的人,他们眼中满是嗜血的欲望,他们想要取她的命。挡在他们身前的是一个英挺的背影,他手握长剑,手背青筋毕露,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间滴落到金砖地上,砸出血色的花。
她看着他的背影,好似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圈光晕,如此的耀眼,一如初见时。那是她的其琛,被她冷落许久的其琛。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或许她真的错了,不应该束缚他,他本应是翱翔九天的雄鹰,而不是困在公主府的金丝雀。
金黄色的龙椅上坐着一人,熟悉的面孔,陌生的表情。那人一脸阴霾地看着大殿中苦苦挣扎的三个人,轻嗤一声,“杜允之,你是礼部侍郎的儿子,你若今日选择站在朕这边,我自当放了整个侍郎府的人。你要明白,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本应是有大作为的人,而不是躲在公主府中以色侍人。”
李婳闻听此言,身体忽而僵住了,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杜允之的衣角,指节发白,触目惊心。
杜允之似乎感受到她的脆弱,将她搂得更紧,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头顶传来他清润淡然的声音,语气还是那般不急不缓,如三月春风,“我既入了公主府,跟公主就是一辈子的夫妻,理应夫妻恩爱生死同。我可不能跟某些人想比,进了公主府一年,原来不过是假装而已,这引狼入室的手法,真是令人好生佩服,允之望尘莫及。”
那人听到此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嘴角噙着冷笑,看了殿下笔直站着的一人,沉声说道:“所言差矣,爱卿这是良禽择木而栖,怎能说是引狼入室。你这即将死去的人,不过是想逞口舌之快,一会儿朕会让人给你留个全尸!”
李婳泣不成声,死死抓住杜允之的手,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的允之要死了吗?他们都要死了吗?
龙椅上的人似乎看着她痛苦很是开心,不觉笑出声来,又看着展其琛说道:“展将军,朕敬你是条汉子,也知你并非真心喜欢公主,只是被她以权势相压掳去府中。倘若你跟将军府投靠朕,以后荣华富贵、地位权势自不在话下,你可要好好考虑考虑,不要像杜驸马一般傻兮兮,将命也赔了出去啊。若是你投靠于我,再也不用困于公主府的方寸之地,可带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一展宏图!”
李婳听他如此说,恨的咬紧银牙,嘴里蔓延着血腥的气味儿,她却不敢看展其琛一眼,她更怕面对他的回答。
那人话音刚落,却听到展其琛斩钉截铁地说道:“保家卫国?国将不存,何言保之!我虽是武将,却也懂得结发为夫妻,同甘共苦。怕是不能跟某些人一样,良禽择木而栖了。你杀了皇上和太子,谋权篡位,大逆不道,我将军府自然是不会归顺于你的!”
那人听到“谋权篡位,大逆不道”几个字,似乎格外震怒,唯一剩下的一些耐心也耗尽了,嘴里吐出冰冷的一个字,“杀!”
那一声命令好似寒冰利箭穿过李婳的胸前,她的身体轻颤,极度的绝望中骤然生出狠劲儿来,将杜允之的手拨开,踉跄着挣扎出他的怀抱,看到了正在被人围攻的展其琛。
不知是谁将刀狠狠地砍在了他的背后,穿透了层层宫衣,割破了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她挣扎而出的整个身体脱力向后倒去,砰的摔在地上,震碎一脸痛楚的泪。她泪如雨下,失声痛哭道:“不!不要伤害他!不要伤害我的其琛!”
但是没有人听她的话,他们眼中闪着嗜血的恶狼一样的绿光,疯狂地涌向展其琛。她眼睁睁地看着大殿的士兵将他层层包围,乱刀砍死,看着那刺眼的鲜血流遍他的全身,看着他倒在血泊中,看着他颤抖着伸出了一半的手。
她的眼睛又被捂住了,她的眼泪糊了满脸,身体瑟缩,展其琛死前的一幕却已经永远地刻在了她的心上,午夜梦回,再也忘不掉,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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