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依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那时候展其琛刚刚死在大殿上,血尚未流尽,就听到龙椅上的人低喝一声,好似来自地狱的哀嚎,让人胆寒,“杀了他们两个,留下倾城公主,朕要让她看着所有人死在她面前!朕要让她好好地享受生离死别的悲凉!明日再将她发配千里外苦寒之地,让咱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倾城公主也享受一下人生的痛苦滋味。”
话音刚落,李婳颤抖着手死死地抱着杜允之,不,允之不能死!
杜允之似乎感受到她的绝望和恐惧,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中,不留一丝空隙。他的声音依旧,若三月春风,听在心里,暖人心扉,“公主,不要怕,闭上眼睛,我会……”
说话声戛然而止,李婳心尖一颤,只觉脸上一片温热,温热的液体流进眼睛里,流进嘴巴里,原本抱着她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肩头一重,他靠了上去,静静地,好似失去生命力的玩偶。
李婳遍体生寒,涕泪横流,她使出全身的力气紧紧抱着他的腰,指尖到发丝好似结了冰,寸寸寒冷,绝望地嘶吼着,“允之!允之!”
她身上仅存的温暖不见了,眼睛里一片血红,耳朵里充斥着打斗声,以及刀剑入肉的噗嗤声,然后就陷入了绝望的昏厥中。
那一切历历在目,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好似那一日的鲜血一般,温热的让人心悸,鼻尖似乎还能闻到允之的血的气味儿。
李婳闻言痛苦地摇头,大声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你浑身是血倒在我身上,看到无数的刀剑捅进琛哥哥的身体里。我好害怕,好无助,我救不了父皇母后,救不了太子哥哥,也救不了你们,除了哭泣,我什么也不会,我好没用啊。”
说罢,哭得越发悲戚,好似重伤的小兽,身体缩成一团。
展其琛听了她的话,手上动作一顿,心中巨震,没想到竟是如此!难怪婳儿醒来后,变得如此懂事,做事也越发成熟,对他们两个侧夫更是疼爱到骨子里。即使再硬的心肠,即使心有所怨,也都随着时间化解了。
他捏了捏她的小脚,沉声说道:“婳儿,不要伤心,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你看,我和允之不是都在这里吗?我们不是还陪在你身边吗?婳儿,乖,不要再哭了,眼睛都快肿成核桃了。”
李婳心中明白,他们肯定以为那只是个梦,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自然是不懂她为何如此悲痛,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悲伤的梦而已。但对她而言,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已经如跗骨之蛆,长在了她的心里,成了永远的痛。
从那时起,她的心里就筑着一座坟,埋着她的骨,隐藏在心之一角,伶伶孤立。那里满是风雪,落寞和孤单,每每想起,都会被冻得尸骨无双。
杜允之将她脸上的泪擦去,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眼中满是疼惜。展其琛低叹一声,也轻轻地捏着她的腿,墨玉眸子幽深一片。
也许是伤心过度,李婳趴在杜允之怀中慢慢睡去,小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袖,生怕他会离开一般。
杜允之将她放在床上后,两人来到展其琛的书房中,小声议论着。
“我看婳婳如此伤心的模样,实在是被吓得厉害了,连性情都变了。倘若不能让她安心,恐怕日后仍会受这事儿的干扰,日日夜不能寐。”杜允之摩挲着手中的碧玉茶盏,缓缓说道。
展其琛眉头皱起,思索片刻方说道:“话是这么说,但那毕竟只是一个梦,无根无据的,想要解决很是麻烦。倘若想要彻底解决,还是应该从源头上断绝。待婳儿醒了,问一问她梦中坐在皇位上的人到底是谁,然后对症下药,将那人找出,查一查他是否有谋权篡位的心思。倘若那人真有此心,必会露出蛛丝马迹。倘若那人没有任何举动,定然就只是一场梦罢了,想来她也就放心了。”
杜允之点了点头,“其琛兄说的是,确实如此。还是等她心情平复一些,再做定夺吧。”
两人还未商议完,外面的管家已经在喊了,“驸马爷,圣旨到了,王公公在大门内等着呢,让公主去接旨。”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哀愁和无奈,要来的终究要来,躲也躲不过啊。
杜允之低声说道:“我们知道了,告诉王公公稍候片刻,公主在午休,马上起床更衣,就去接旨,你先去吧。”
说完,直接出门往李婳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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