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树枝繁叶茂,树叶随风轻轻地抖着,偶尔有叶子落下来,飘荡到地面。
肥遗兽的绿豆眼眯了眯,又好似困了一般,轻轻阖上,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身旁的凤灵薇却坐不住了,她的身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有些焦急地问道:“为什么小姑姑还不出来?
这次似乎比上次时间要长,难道是黑袍男人太厉害了?那小姑姑没有什么危险吧?要不要冲进去看看?”
凤锦书看了她一眼,安慰道:“灵薇妹妹,你要相信小姑姑,她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凤灵薇红唇微微嘟起,有些泄气的说道:“可是整个玄天球都被挡住了,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让人怎么放的下心啊。
话说回来,小姑姑为什么要把玄天球挡住啊?原本那样透明的多好,我们还能随时关注里面的情况,也不至于这么提心吊胆。”
凤锦书眉毛轻挑,沉吟半晌,才回道:“也许小姑姑就是怕我们会担心,才这样做的吧。
你想想啊,小姑姑在里面跟高手过招,刀剑无眼,万一被伤到了一点,咱们肯定会跟着担惊受怕,甚至可能冲进去,强行终止比试。
小姑姑,可能就是怕我们会冲动行事吧。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有什么困难,能自己扛的,绝不会让其他人来分担。”
凤灵薇听了他的话,神情有些恹恹的,低声“哦”了一下。
驳骞转身看了她一眼,悄悄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嗯,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相信麻麻,她是最厉害的!
凤锦林却没有他这么乐观,盲目崇拜什么的,只有不成熟的小少年才会有,他已经长大了,最起码思想已经很成熟了。
小姑姑到现在还没出现,玄天球里定是发生了什么,再联想之前的猜测,总觉得黑袍男人是蓄谋已久,来者不善。
也不知两人在玄天球里到底说了什么,黑袍男人来此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里满是疑惑,却并未说出口,大家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担忧的不得了,不能再让他们过度操心了。
“咳、咳、咳咳。”
“文鳐叔叔,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凤灵薇见身边的文鳐突然捂住胸口,咳了起来,脸色刷地变白,急忙问道。
凤锦书三个人也迅速围了上来,一脸担忧的看着。
水澜也转过身,眉头一皱,问道:“文鳐贤侄,你这是怎么了?”
水舞汐等人也被这突然的变动惊到,纷纷转头看过来,眼底满是惊疑。
文鳐急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雪白的丝帕,擦了擦嘴角,脸色虽然有些难看,却还是低声道:“我没事,只是不小心呛到了。”
如魮被他的动作惊醒,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文鳐叔叔,是不是哪里痛痛?如魮给你呼呼,麻麻说,如果哪里痛痛,呼一下就好了。”
文鳐的一只手依旧捂在身前,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我真的没事,大家不要担心,你们都回到各自的座位吧,好多人看过来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如魮原本不过是寻常的童言童语,却提醒了凤锦林,他眉头早已皱起,虽然回到了座位上,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那边,尤其是放在了文鳐捂住心口的手上。
他明明就很痛,为何要装作无事的样子?他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痛呢?
凤锦林看着文鳐,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玄天球,眼里满是担忧。
原本只是有些紧张的神情,此时却变成了浓浓的担忧,难道说小姑姑出什么事了?
凤锦林是几个人中心思最细腻的,他跟着众人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已了解了每个人的性子,也观察到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每次小姑姑心痛的时候,或者是意外被什么伤到的时候,文鳐也会跟着痛。
对于这个发现,他也感到很意外,刚开始只是怀疑,但是一连经历过两次之后,他已经可以肯定了,文鳐和小姑姑之间定然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此时看到文鳐突然无缘无故的心痛难忍,定是小姑姑出了什么事!
凤锦林额头隐隐有细汗浸出,双目紧锁玄天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肥遗兽躲在文鳐的肩膀上,对于他的神力波动,透过一双爪子,便轻易地感受到了。
那双长时间紧闭着的绿豆眼再次睁开了,眼珠子转了一圈,将玄天球扫了一遍。
将要收回视线时,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树,爪子动了动,还是没有飞起来,又继续闭目养神了。
被肥遗兽盯了几次的大树,竖立在人群之后,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里面的秘密。
当扈自从离开了座位,便偷偷化作原身,躲到了这棵树上,只因为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发生的一切。
真是一处绝佳的偷窥圣地,好似他能看到所有人,可其他人却看不到他,类似这样一种心态。
他也像众人一般,大多数时间都盯着玄天球,只有偶尔累了,才趴在树干上睡个懒觉。
眼看着凤栖和黑袍男人走了进去,心里想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打不完,干脆睡一觉吧。
翅膀放在脑袋底下,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待耳边突然传来众人的声音,他才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却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枝头摔下去!
当扈用翅膀在眼睛上揉了揉,嗯,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才会出现幻觉!才会看到一个大活人!
他揉完眼睛,又透过翅膀的空隙看了两眼,那人还在!
完了,看来不是幻觉!
对面的男人斜躺在树干上,一手撑着侧脸,一手拿着把扇子轻轻扇着,幽蓝的长发披散下来,宛若月下徐徐绽放的蓝色妖姬,美艳的凤目微微上挑,嘴角带着戏谑的笑。
当扈偷偷看了他一眼,小身板忍不住抖了几下。
男人那淡蓝的眼波随意流转,好像微波轻扬的海面,只一眼便能把人吸进去一般,此时正朝比武场看去,带着伶仃的醉人风情。
当扈急忙坐直身体,两只爪子紧紧地抓住树干,瞪着一双绿豆眼看向对面斜躺在树干上的人,恭敬问道:“你、你,额,不,您怎么来了?”
不对啊,这话问的,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奶奶的,这个比武招亲大会本来就是为他而办的啊!
当扈在男人还未开口之前,又急忙说道:“八公子怎么现在才来?”
额,也不对啊,这话一说,八公子岂不是知道了公主的用意,怎么有种不打自招的嫌疑呢?
公主要是知道了,不会把我的毛都拔光吧?
当扈还在做着思想斗争,凤翀好整以暇地用狭长的眼尾扫了他一眼,幽幽叹息道:“哎,真是想不明白,小十为何要收这么个蠢物放在身边。”
蠢、蠢物?蠢物!
八公子是在说我蠢吗?我到底哪里蠢了!
原本张嘴便想喷回去的,但是想到凤八公子是出了名的毒舌,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当扈头顶的那搓毛高高竖起,一双绿豆眼在凤翀看不到的地方使劲地翻着,哼,八公子,你不要得意,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凤翀完全没有感受到当扈的幸灾乐祸,轻轻地扇着扇子,声线慵懒,“整个西山都知道,人鱼族在比武招亲,我来,自然是看美人的,难不成是来看你这丑鸟的。”
丑、丑鸟?丑鸟!
八公子是在说我丑吗?我这一身亮丽的羽毛,整个西山也没人能比得过,到底哪里丑了!
当扈头顶的那根红毛又竖得更直了,我忍,我一定要忍住!
哼,等人鱼族大公主嫁过来,就有人收拾他了,根本不用自己出手,哼!
当扈无比庆幸此时是鸟身,无论是什么表情,别人也看不出来,那一脸的鸟毛可不是白长的。
他吧唧一下长嘴,故意讨好地说道:“是,是,是,八公子说的是,我蠢,我丑。”
奶奶的,公主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后还要在丹穴山混的,千万不能得罪这毒舌美人。
凤翀正轻摆着扇子,红唇似笑非笑地翘着,朝远处看了一眼,道:“那一排五颜六色的女人,到底哪一个是今日比武招亲的公主?”
当扈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啊,好像是那个身穿粉青纱裙的公主。”
凤翀眯起狭长的眸子,妖艳的红唇轻启,舌尖滚出的音调却有些凉凉的,“就她?胸太小,腰太细,面无表情,冰块一般,娶来何用?当神仙供起来吗?”
当扈拼命地呛咳起来,八公子的毒舌果然名不虚传,人家那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气质好不好?怎么就变成面无表情的冰块了?
若是水澜族长听到这话,不知还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就这样的女婿,估计见一次要打一次的。
当扈立刻脑补了一下凤翀被打的场景,心情立刻便好了,也不咳嗽了,嘿嘿一笑,故意说道:“啊,不好意思,八公子,刚刚看错了,好像不是那一个。”
凤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眼中似有寒冰箭射出,“当扈,你居然敢耍本公子,是不是不想活了?不要仗着被小十宠,就开始胡天胡地,口无遮拦。
你信不信,我一扇子把你扇成冰雕,让你在这树上好好地冻一冻,而且啊,绝对没人能察觉到。”
当扈只觉浑身冷飕飕的,好似有无数把小剑戳在身上,血液汩汩流出,又迅速冻结起来,很快便成了一只红色的冰雕鸟。
他吓得小身板又是一抖,翅膀忍不住扇了扇,一根红色的鸟毛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原本爱毛如命的当扈,也没闲工夫管这些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说道:“八公子,我怎么敢耍您呢,再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刚刚确实是眼花,没看清楚,让我再看看,啊,是那个,跟水澜族长坐一起的,红色衣裙的那个公主。
她好像是人鱼族的大公主,咱们公主跟她的关系最好,还送了礼物给她。”
凤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待看清那人的容貌后,眼底流光一闪,灿烂一片,这次难得没有做什么评价。
当扈眼观鼻,鼻观心,一直偷偷看着他,见他嘴角微微勾起,心里便明白了,看来公主说的没错,八公子确实喜欢这种类型的美人。
可是一想到水舞汐的性子,他又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八公子,你可不要后悔,以后有你受的。
哼,真是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公主真是英明神武,就该给八公子找个这样的女人,看他以后还如何逍遥快活!恶人就该有个恶人磨!
“你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
当扈正想得入神,把以后的逍遥快活的日子都提前想了一遍,真是越想越开心,头顶的一撮毛开始左右摆动。
耳边冷不丁传来凉凉的声音,吓得他爪子一颤,差点跌下树去。
当扈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那叫一个尽心尽力,两只翅膀也在奋力的左右挥动着,“没、没、没,绝对没有,八公子肯定是看错了。
在您面前,我怎么敢耍小心思呢,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这一激动,又是一根羽毛被他抖了下来,飘飘荡荡的,刚好落在了凤翀头发上。
当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毛被抖了下来,又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毛往下落,眼看着就要落在凤翀身上,他吓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爪子一松,振翅飞起,想要在羽毛落下以前接住,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一片红色的羽毛,掉在蓝色的头发上,红蓝对比,想要忽略都很难。
当扈停在半空,翅膀还在扑棱着,心思急转,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整个四海五山的人都知道,凤族八公子长得最美艳,却也最臭美,尤其对他那一头幽蓝的长发,宝贝的要命,从没有人敢碰一下。
当扈刚到丹穴山时,还不知道凤翀的性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凤栖要做鲜花饼,他便自告奋勇去摘花,刚好在花园里见到凤翀和一个小美人在约会。
当时那叫一个艳羡啊,人长得美就是好,可以到处撩小美人。
他刚刚过去的时候,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凤翀甚至还拿了小美人的一撮发在指尖把玩,小美人脸蛋红红,娇羞地笑着。
可是当他把花摘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氛围突然变了,要说刚才还说热火朝天,那时便是凄风冷雨。
原本一脸娇羞的小美人突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泪染轻昀,指着凤翀委屈地说道:“八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不就是碰了一下你的头发,你居然就要赶我走,而且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在八公子的心里,我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吗?”
听到这里,当扈已经隐约知道了缘由,心里也是纳闷,凤翀怎么会这样?不都说他最喜欢小美人了吗?怎么说赶走就赶走了?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凤翀的声音传了过来,似乎在轻叹,又似乎在惋惜,“哎,美则美矣,可惜没脑子。
本公子虽然喜欢美人,却一点也不喜欢没脑子的傻姑娘。所有人都知道,本公子的头发是摸不得的。
你仗着本公子的宠爱,就敢逾矩,还想待在身边,简直白日做梦。”
说到这里,小美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八公子,八公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我这回吧。
八公子,我以后真的不敢了,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哪里也不想去。”
当扈原本以为,到了这里,两人差不多也该和好了,可惜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当时凤翀是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了,当时他轻笑一声,说了一句让当扈永生难忘的话,甚至成了他的心理阴影。
“对了,你说的没错,不管你们长得多美,都不如我的一根头发丝。”
说罢,扬长而去,没有一丝留恋。
当扈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久到小美人哭累了,离开了,他才偷偷地从花丛里站起身来。
当时的表情,无异于被雷劈了一样,心里忍不住轻叹,这世间竟有如此自恋的人!
不管别人有多美,可在凤翀的眼里,那是连他的头发丝都比不上的。
待当扈回到小厨房,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息,急忙跑去问凤栖,“公主,公主,你八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当时公主只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回道:“我八哥啊,美人,自恋,毒舌,你可千万不要惹他,以后见了,记得绕道走。
就你那欠扁的体质,十有八九会得罪他,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啊,还有一点,八哥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头发,轻则把手弄残了,重则小命怕是都没了。”
自那以后,当扈便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每次见到凤翀,就远远地避开,对于他那一头丝绸般的蓝发,更是敬而远之。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鸟毛居然掉在了凤翀的头发上!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
最主要是,如今唯一的救星还在玄天球里,难道今日注定要命丧在此?想我堂堂西山一霸,居然要死在一棵树上,也太憋屈了吧?
当扈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到底该怎么办,是逃?还是求饶?这是个问题。
此时被当扈惦记的主人还在玄天球里,也是四面楚歌啊。
凤栖被黑袍男人抱了许久,鼻尖隐约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心里惊疑不定。
她又吸了吸鼻子,仔细地闻了一下,没错,这确实是莫道无情的味道!
可是在这上古时代,怎么会有香膏呢?而且还是顶尖的合成香膏?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会闻错!
凤栖发现,他与这个黑袍男人呆的时间越长,便对他越好奇,总觉得他身上满是秘密,而且与自己有某种说不出的联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吃豆腐也要有个度!
凤栖心里这般想着,红唇轻启,默念几声,手里的鲛绡掩泪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根簪子,重新回到了发间。
如今多了一只手,便多了些自由,还怕弄不过他吗?
凤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来的这两人,没一个是为了比武招亲,全是冲着她来的。
一个是为了送什么簪子,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
“无情少侠,我觉得吧,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抱一下就抱一下,我也满足你了,现在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呢?
你应该庆幸,我又不是那种保守的女人,被人碰一下便要跳河自杀,否则这就是一条人命啊。”
黑袍男人闻言,终于放开了她,两人相视一眼,又极快地错开目光。
凤栖终于得了自由,也看清了他此时的样貌,虽说半张脸依旧被遮着,但他的耳根泛红,看得却很清楚,他分明是在害羞!
没想到这还是个纯情的男人,以前肯定没怎么谈过恋爱。
她心里这般想着,便把心中徘徊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无情少侠,你老实说,你这次来参加比武招亲大会到底所为何事?”
黑袍男人转过头来,眸光一暗,一句话未说,大手忽然伸向凤栖的身前。
他这是要袭胸?他居然敢袭胸!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