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男人顿时着了慌,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将手中双剑一抖,“唰”地拢进袖中,隐匿了踪影。
他抢先一步,将凤栖抱在怀中,眼底满是惊惧,双手在她身前急点,一波又一波的神力顺着他的指尖传向她体内。
凤栖被剑尖点到的时候,有些血气翻涌,直接捂住了胸口,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心知刚才那下若是他不及时收剑,自己没准早没了小命。
惊魂甫定,便看到了男人满头的青丝,她似乎连疼痛都忘了,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动作。
男人的长发乌黑柔软,只用一根凤翎随意束着,再无其他装饰,一地春华。
凤翎?为何那凤翎看着有些熟悉?莫不是从凤凰身上拔的?
凤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却没想出个所以然,心口却开始隐隐作痛,不知是被剑刺的,还是像之前一般,旧病复发。
那股突然而至的疼痛提醒着她,保持清醒。
终于在疼痛中回过神的凤栖,心底忽而生出劫后余生的激动,小手在剑刺的地方摸了摸,咦?怎么没有流血?
黑袍男人将她周身几处大穴点过之后,才反应过来,眼睛盯着那处看了许久,与她产生了相同的疑问。
他的剑,他最清楚,即便只是触碰一下,也不可能这般安然无恙,甚至连一滴血都未流出。
黑袍男人抱着她,惊魂甫定,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的胸前。
凤栖被他眼底涌动的担忧吓到了,刚刚也是,明明受伤的是她,为何他会那么害怕?明明被刺的是她,为何他会这么担忧?甚至比她自己还紧张,还害怕。
思前想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好生奇怪。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小手放在身前摸了摸,摸到被剑刺的地方,手忽而一顿。
凤栖抬头看了黑袍男人一眼,耳朵根忽而红了,她急忙低下头,摸摸索索地把手伸到衣服里侧。
原本不想拿出来的,但是看到黑袍男人那墨玉似的双眼,还是乖乖地把手摊了出来。
黑袍男人一直盯着她的动作,当看到那双小手上静静躺着的东西时,心情忽而有些复杂。
不知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一场虚惊的担忧,他忽而感到一阵庆幸,幸好戴着面具,否则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凤栖手中拿的不是别物,正是天魔乾坤宝镜。
凤栖见他低垂着头不说话,心里竟诡异地生出一丝愧疚来,又急忙在心里否认着。
受伤的明明是我,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啊?该愧疚的不应该是他吗?毕竟是他出手伤了我,既然心里这么难受,刚刚干嘛还要刺上来啊?
所谓无理取闹,大概就是这样的了。
凤栖虽然心里那么想,但也只是一下下,她毕竟是个理智的成年人,而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跟高手过招,还敢走神,纯粹就是作死。刀剑无眼,而他们的剑可比人的动作还快,能够即时抽回去,恐怕也是耗费了不少神力,也不知有没有内伤什么的。
两人相视一眼,似乎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空气突然有些安静,一股尴尬弥漫在玄天球里。
凤栖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假笑,“嘿嘿,看来我真是福大命大,好巧不巧身上带了个法器,刚好把剑挡住了。”
说罢,还把手中的宝镜晃了晃。
黑袍男人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眼中漆黑一片,波澜不惊,也不知在想什么。
凤栖偷偷看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告诉你啊,这可是个好东西。
我平日里修炼,主要都是靠它呢,若是没有它,我肯定不可能进步这么快,所以啊,它就是我的大宝贝,从来不离身的。”
黑袍男人见她笑得灿烂,一双琉璃目好似撒满了星辰,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忽而问了一句,“这是谁送给你的?”
他怎么问这个问题?一般人不应该问这宝镜有什么作用吗?好奇怪啊。
凤栖挠挠头,眼珠子转了一圈才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什么都忘了。
这个宝镜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储物袋里了,我也不知它到底叫什么,平日里只是叫宝镜。”
“这叫天魔乾坤宝镜。”黑袍男人忽而开口说了一句。
凤栖下意识地接过话头,“啊,原来叫天魔乾坤宝镜。”
说完之后,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这是天魔乾坤宝镜?你曾经见到过?还是在那本书卷中看到过记载?”
黑袍男人默不作声,只说了那一句,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凤栖满心无奈,流年不利啊,怎么今天遇上的都是不爱说话的怪人!
她似乎忍了很久,如今终于遇到一个可以诉说的对象了,而且还是个懂行的人,便有些憋不住了,又开始滔滔不绝。
“后来我研究了好几年才发现,宝镜里面居然详细记录了如何修炼内功心法,不仅有文字描述,还有个小人在演示。
这事是不是很诡异?我本来打算告诉母后的,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便自己留着了。
每天晚上,我便跟着镜子里的小人修习功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高深的心法,但跟我修炼的九天凤火刚好相合。
当初我还担心来着,字也认不全,复杂的文字描述也看不懂,刚好有了这个,真是困了有人送枕头啊。……”
凤栖一个人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才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只是个陌生人!
她心里有些惊惧,我这是怎么了?走火入魔了?还是又被蛊惑了?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么多?为什么还要说的这么详细?!
他要是心生歹念,把我的宝镜抢走怎么办?不能露富啊!
不过他好像不是那种人啊,刚刚看到鲛绡掩泪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一下,似乎根本没看在眼里!
虽是这么说,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只是个陌生人,还是小心为妙吧。
思及此,凤栖突然住了嘴,小心翼翼地把宝镜重新塞回了衣服里,又故意换了个话题,“那个无情少侠,刚刚谢谢你即时收手,要不然我恐怕要血溅当场,一命呜呼了。”
黑袍男人一直认真地听她说着每一句话,整个人都好似陷入了回忆中,嘴角甚至微微上勾,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了。
此时听到她故而提起比试的事,才好似恍然回神,下颌立刻便绷紧了,眼底仿佛火山喷发一般,涌动着岩浆,带着一丝愤怒的赤红。
额,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其实男人翻起脸来,也不遑多让啊。
黑袍男人立刻换了脸色,有些复杂,眼底快速闪过担忧,懊悔,愤怒,还有不知所措。
他死死地盯着凤栖,说出来的话,完全是教训的口吻,“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下次对敌再发生这样的事,该如何是好?
难道非要等受伤之后再后悔吗?倘若不是你身前带着这宝镜,怕是半条小命都没了。
过了这么些年,你怎么还是这么毛躁,总喜欢干正事的时候发呆走神,你知道刚刚我有多……”
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好似突然意识到了口吻不对,说出的话也有些不对。
黑袍男人有些懊悔的攥紧拳头,看着她无辜的琉璃大眼,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凤栖被他教训的有点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说话口气怎么那么像我父王啊?他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他女儿了吧?!
而且话里话外,怎么听都感觉他跟自己很熟一样,从刚刚咬嘴唇的坏习惯,到现在的喜欢走神又毛躁,怎么自己的那点小毛病,全都被他知道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认识的到底是谁?要他只说对了一点,那还能安慰自己说,他是凑巧猜到的,可如今他说出的话,简直是一语中的啊!
分明就是在说她,绝对不可能是小公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难不成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小公主,然后芳心暗许,便派了人一直监视小公主的一举一动。
后来小公主一命呜呼,我便来了,被监视的对象就成了我,不会真是这样吧?那他不就是个变态?
虽说看不清他的全貌,但通身的气质,还有说话的口吻,怎么看都不像是变态啊。
变态?凤栖被自己的脑补的画面吓得寒毛直竖,咽了咽口水,身体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小心说道:“那个啥,无情少侠,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才会说这么多。
我这人,气量很大的,我不会生你的气,你千万别多想。既然我没事了,你就先放开我吧。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你这样抱着我,也不是个办法,传出去,对你我的名声都不好。
最重要的是,我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万一让我的未婚夫看到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哎,毕方神君,对不起啦,又把你拉出来当挡箭牌。
有什么办法呢?对她而言,未婚夫的头衔,唯一的一点用处就是用来唬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凤栖提到“未婚夫”的时候,放在她身上的大手故而加大了力度,总觉得被搂得更紧了,甚至有点疼。
凤栖眨巴眨巴无辜的琉璃目,不解地看向他,“无情少侠?无情少侠!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身体一点事都没有,可以自己站起来的。”
说罢,就欲站起身来,却被他揽得更紧了,他的双臂好似铁钳一般,又热又硬,似乎还有神力波动。
特么的,根本就不是错觉!确实是被搂的更紧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却前后脚跑来吃豆腐,能不能要点脸啊!小心本公主削你!
嗯,水澜族长挑日子的时候,肯定没有看黄历,什么破日子!
凤栖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再也挣扎不得,可即便这般,也不能放弃自救啊。
她脑袋左右看了看,见玄天球被牡丹花瓣捂得密不透风,便放下心来了,也不知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还是该后悔自己就是个乌鸦嘴。
不管怎样,只要外面的人看不到就行,否则真要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混?退亲是一回事,因为跟他人搞暧昧再退亲,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她不在意,凤族中人也是要面子的啊!
凤栖双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企图把他的掰开,“无情少侠,咱俩非亲非故的,这样拉拉扯扯实在不好,还请你赶快放开我,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你要是再不放手,一会儿也送你一件乞丐服,让你凉快凉快。
黑袍男人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将她笼到了怀里,一手缠紧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发丝,脸贴在她的耳侧。
那低沉醇和的嗓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你不是不喜欢毕方神君么?”
凤栖闻言一怔,他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毕方神君的?额,不对,自从小公主亲自去退亲之后,貌似整个四海五山的人只要耳朵不聋,估计都知道了。
她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咳咳,这位无情少侠,话不是这么说的,不管我喜不喜欢毕方神君,那都是我的事,貌似跟你这个陌生人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再说了,倘若你抱我的理由,是因为我不喜欢毕方神君,那你还真是逻辑有问题。
我确实不喜欢毕方神君,可我也不喜欢你啊,你谁啊,上来就抱!
我跟你说,赶紧放开我,否则我真不客气了!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刚刚你也看到那个白袍男人了吧?他的修为应该也不比你差多少,但我照样能把他的衣服戳个稀巴烂。
不要以为我修为不及你,就这样欺负人,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凤栖一连说了一大段,连口气都没喘,本以为这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再威胁一番之后,他肯定要放开手了,谁知这人好似根本没听到一般,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气得咬牙切齿,手上灌注了神力,猛地在他手臂上一握,哼,看你松不松手!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怪我不念旧情!
黑袍男人眉头紧皱,嘴里依稀发出几声“咝咝”的吸气声,却依旧没有松开半分,“倘若这么做,能让你开心的话,你便是把我的手臂毁了,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这、这就有些严重了,怎么有种赤裸裸地控诉意味?
凤栖仿佛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人家刚刚才放过你一条小命,你非但不报答,还恩将仇报,真是黑心肠啊。
额,原本还意志坚定,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的人,立刻便怂了,特么的,他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下得去手吗?
凤栖嘴角一抽,总觉得被他将了一军,小手终于松开了,有些不情不愿地说道:“行了,我不再摧残你的手臂了,那你也赶紧放开我吧,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话说,我早就想问你了?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我跟你真的不熟,也从来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至于你为何会知道我的一些小毛病,难不成你真修习了九尾狐族的御心术?不要以为能骗过我。
早知道,我……”
话音未落,却被黑袍男人打断了,感觉到手臂不再灼痛,在凤栖看不到的身后,嘴角缓缓勾起。
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声音轻柔若晚风,“我只是想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这、这、这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啊?你想抱抱就抱,传出去,本公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可如今打他吧,下不去手,骂他吧,说不出口,真是个牛皮糖一样的男人!上辈子定是欠了他的!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整个玄天球内气氛都有些诡异,寂静中又仿佛酝酿着什么大风暴。
却说玄天球内气氛诡异,玄天球外也不平静。
水澜眼看着玄天球震荡了几下,似乎打斗的很是激烈,不禁有些担心。
转头看了水舞汐一眼,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之前每次跟她说话,似乎都被她气的心肝疼,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水澜当即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文鳐,笑着道:“文鳐贤侄,你可看出些名堂了?你跟公主走得最近,应该最了解她的修为,你觉得她这次能胜么?”
文鳐一直紧张地盯着玄天球,一只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攥着,如今已隐隐有冷汗浸出。
凤栖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担心,恨不能直接冲进去。
此时忽而听到水澜的声音,虽说是长辈问话,不能不回,但是一想到之前,他坚持要让凤栖出场的事,心底不觉有些别扭。
声音明显冷了一些,“水伯伯,我也不知,公主虽说在年轻人中修为算是不错的,但那个黑袍男人的修为深不可测,恐怕对付起来会有些棘手。”
水澜见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不该一意孤行的,也不该冲动行事的,万一凤栖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跟凤王交代啊。
可如今后悔显然已经晚了,只能这般煎熬地坐在这里等着,嘴里喃喃自语道:“当初是不是不该让她上的?哎。”
水舞汐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稍白,手更是紧张地不断捻着珍珠项链,也跟着低叹一声,“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水澜听到她的话,小心肝又开始隐隐作痛,真是夭寿哟。
你爹都这么难受,这么后悔了,你就不能安慰一句?不安慰就算了,你还继续捅刀子,老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亲老子!
水舞汐正斜斜坐着,看着玄天球发呆,忽而感受到一股神力波动,她抬头往四周看了看,又疑惑地拧起眉头,难道是错觉?
她伸手拽了拽水澜的衣袖,将他从悲痛欲绝中拉了出来,“爹爹,你刚刚有没有感受到一股神力波动?”
神力波动?水澜当即坐直身体,周身的神力打开,探测了一下,方才说道:“没有啊,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水舞汐听他这般说,心里更加不确定了,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她只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没什么。”
两人都没有发现,正蹲在文鳐肩上的肥遗兽,眼睛忽而睁开了一条缝,翅膀上下抖了抖,朝对面的一棵大树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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