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洞外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桃花枝节缠绕,在月光下,投下参差的影儿。
从洞里钻出的小身影鬼鬼祟祟地跑到一处土丘,绕过那繁茂的草丛,停在一棵粗壮的树前。
那里站了两个人,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长身玉立,身影挺拔。
另一个穿着石青色衣袍,却好似牛皮糖一般抱着他的手臂,不知在说什么。
小身影先是楞了一下,然后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喊道:“神使。”
浅灰色衣袍的男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声音低沉,“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之前一直相安无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但今日我们发现一处诡异的山洞。
当时洞里有两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青丘九尾狐族的,不知在偷偷密谋什么,公主似乎很感兴趣。”
“青丘九尾狐?密谋?”
“当时光线昏暗,那个山洞又极为隐秘,实在是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谁。”
“算了,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事情。”
“嗯,对了,胜遇神女也来青丘了,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参加婚宴这么简单。”
“胜遇?她胆子倒是不小,看来之前的教训都被她忘到脑后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神君上次对她网开一面,她居然还不思悔改,如今又上赶着要来招惹公主!”
“除了胜遇神女,还有一位女子很是怪异,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但她跟胜遇神女的关系似乎极好,两人似乎都是针对公主而来。”
“神秘女子?可知她修为如何?”
“似乎怕被人认出身份,故意隐匿了修为,我没有探查出来。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定是要针对公主的,因为她每次偷看公主,眼里都淬着毒。”
“哦?竟有此事?看来此次青丘要热闹了,你留在公主身边,好好照顾她。
回去之后,我会将此事告诉神君的,看他如何定夺。
在此期间,你一定要多多留意那两个女人,万不可让她们对公主做出什么事。
若有什么事情,就用这个玉珏联系我。”
说罢,浅灰色衣袍的男人随手丢出一个黑色的圆形玉珏。
黑影跳了一下,接过那玉珏,低声道:“是。”
浅灰色衣袍的男人又摆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公主发现了。”
看着面前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他才转头看着身边的人,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耐。
“我都答应带你来了,为何还抓着我的胳膊不放?”
“那你若是一时心情不好,又把我丢下怎么办?”
“你、你,你是几百岁的孩子吗?丢在这里,就回不去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算了,来都来了,你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了。
难得来一趟青丘,要不咱们趁着夜色正美,逛一逛?”
“我还要去给神君回话,没空在这里跟你瞎逛,赶紧给我放手!”
“我就不放!你之前明明答应要陪我的!”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陪你?”
“就是之前!我不管,我要夜游青丘,顺便抓一只鸳鸯回去!”
……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凉风中,唯有树影幢幢,在地上投下零落的暗影。
又过了一会儿,同样是在这个山丘处,又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周身似有寒气逼人。
男人看着幽深的夜色,似乎在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男人眸光深邃,看着那身影越靠越近,声音冷幽,“最近公主身边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好像没有。”
“好像有。”
“好像,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男人闻言,额头青筋直冒,恨不能甩出一巴掌。
他忍了又忍,才把冒上心口窝的气压了下去,又问道:“此次来青丘,可有什么特别的人?有没有刻意接近公主的人?”
“嗯,特别的人?胸比较大的美人,算吗?”
“屁股比较翘的美人,算吗?”
“气质比较出众的美人,算吗?”
话音落,“啪叽”一声,一坨黑影朝旁边的树上撞去。
“完了,我要脑震荡了!”
“不好,我脖子好像扭了!”
“大事不妙,我好像不能说话了!”
男人看着还在地上挣扎的一团,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不觉低了许多,裹挟着凛冽的晚风。
“再敢多废话一句,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毛拔了,做成爆烤野鸡!”
地上的一坨终于停止了挣扎,瑟瑟颤抖了一番,好似枝头飘落的黄叶。
“胜遇神女来青丘了!”
“还带了个神秘的女子!”
“两人来者不善!”
男人似乎终于满意了,但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皱了起来。
地上的一坨见他不再说话,小心肝刚停止了突突跳跃,还以为这一关已经过了。
耳边却传来了呼呼的风声,然后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朝着远处的狐狸洞飞去。
“啊!神使!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这样对我们!”
“啊!神使!你怎能言而无信!拿我们撒气!”
“啊!完了!要撞死了!”
男人看着在夜空中急速消失的黑影,嘴角斜斜一勾,衣袖一挥,人已不见了踪影。
“噗通”一声,狐狸洞前的平地上多了一坨黑色的影,地上的尘土纷纷扬起。
原本还在叫嚣的黑影,迅速闭上了嘴巴,捂着屁股,一撅一拐地走到门前。
先是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迅速地钻了进去。
路过凤栖的房门口时,放缓了脚步,仔细地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才安心地走了过去。
却不知,正对着凤栖房门的毛皮上正窝着一团,那双幽绿的那眼睛好似夜色中的萤火,明明灭灭,把他们鬼祟的身影,看得一清二楚。
明明是寂静的夜晚,幽静的狐狸洞,却隐隐涌动着暗潮。
凤栖躺在床上,早已进入了梦乡,自然没有听到那小小的动静,不过是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凤栖初初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数个脑袋,恍惚以为还在梦中,又闭了一下眼。
谁知再睁开时,依然是整齐的一圈,心里幽幽叹息一声。
耐不住灼热的目光洗礼,她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打了个哈欠,淡定地问道:“一个个的,不睡觉,蹲在我床前干嘛?”
当扈眯了眯聚光的小眼,当即回道:“公主,没想到你比老子还懒,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已经是下午了!”
凤栖下意识地朝小窗看了看,阳光很灿烂啊,怎么就下午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见其他几人同时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啊,原来已经是午后了,哈哈,肯定是昨日过于操劳,身体消耗过多。
看来今日定有必要补一补了,话说,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如魮吮着小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道:“麻麻,麻麻,如魮饿。”
凤小天扭头看了他一眼,决定夫唱妇随,也看着凤栖,眨巴着浓长的睫毛,“小姑姑,小天也饿。”
凤一鸣也是有样学样,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小姑姑,肚肚饿。”
所以说,你们大早上的不吃饭,跑来看我睡觉做什么!
难道多看我几眼,还能看饱不成?
凤栖被几人灼热的目光烘烤着,感觉马上都能冒烟了,脸上升起一片红霞。
为了转移注意力,当即指着鵸鵌鸟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跑哪里去了?
那么晚还没不回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的吗!真是没规矩,欠收拾!”
鵸鵌鸟原本蔫了吧唧地坐在床边,听到她的质问,下意识地用翅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屁股。
委委屈屈地抬起头来,满含热泪地看着她,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哟。
“公主,我知错了,昨晚不应该丢下你一人飞走的,应该跟公主共患难才是,呜呜呜~”
“公主,我知错了,你看我被那白毛狌狌挠的,掉了好几根漂亮的毛,呜呜呜~这就是报应啊,呜呜呜~”
“公主,我也知错了,因为心里担忧你,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水都没喝,呜呜呜~我好饿啊,呜呜呜~”
认错态度这么好,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凤栖眼底精光一闪,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抱头痛哭的鵸鵌鸟,当即愣住了,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一边呛咳着,一边狂摇头,险些把三只脑袋甩出去。
“咳咳,公主,天地良心,我们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公主,就算偷偷做了什么事,那也是情势所逼,完全是为了你好啊。
“咳咳,公主,天地可鉴,我们对你绝对是忠心不二,若有半句虚言,就让大哥胖二十斤!”
公主,就算瞒着你做了什么事,那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大哥,对不起啊,我不想长胖,只能牺牲一下你了。
“咳咳,公主,日月可表,为了你,我们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
公主,就算背着你乱搞些事情,那也是迫不得已,一心为你啊。
大哥,二哥,若真是需要上刀山下油锅,还是你们俩上吧,要尊老爱幼啊。
凤栖看着三张嘴开开合合,好似在唱双簧一般,二话不说,直接挥了挥衣袖。
土蝼看着瞬间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的精光一闪而逝。
文鳐将她脸色绯红,急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柔声说道:“公主,鵸鵌鸟不过是贪玩而已,定不会出去惹什么大乱子的。”
凤栖一听到那温柔入骨的声音,心里气怒的小火苗也熄灭了,笑嘻嘻地说道:“还是文鳐最好了。”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个磁性的嗓音。
“哦,是吗?原来只有文鳐一人在栖栖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那熔哥哥呢?”
那声音低回如歌,带着轻扬的尾音,钻进耳朵里,好似羽毛轻轻骚动。
凤栖转头看向门口,与凤熔视线相撞,眼底流光一闪而逝。
凤熔款款走来,红宝石般的眸中跳跃着细碎的光点,眉间一朵凤羽花鲜艳夺目,整个人都笼在午后淡淡的光晕中,魅惑撩人。
看着那火红的发,凤栖的脑子里却忽而浮现了昨晚在山洞看到的一幕,那个跪在地上痛苦呜咽的男人,是熔哥哥吗?
明明是一头银发啊,可当时为何会无端想起熔哥哥呢?
“栖栖,想什么呢,看得那么入神?莫不是连熔哥哥都认不出来了?”
凤熔见她目光专注,一脸的深思模样,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错开了她打量的目光。
凤栖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将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压制住,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
“熔哥哥,你来了,我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文鳐确实对我好,你们对我也很好。
不过,熔哥哥,昨天你去哪里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
凤熔闻言,正轻抚她发丝的手一顿,微微低垂着头,眼底有一抹挣扎的神色。
可不过是瞬间功夫,他又恢复如初,狭长的眸子眯起,淡笑道:“昨天有些事儿,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下了。
看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把你叫醒,倒是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凤栖幽深的目光牢牢攫住他,却见他故意避了开去,心中更加惊惶,总觉得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见他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还故意岔开了话题,她也没有再继续追究,顺着他的话说道:“嘿嘿,我很好,在这青丘,能出什么事儿呢,熔哥哥不要担心我。”
文鳐站在一边,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波澜微起,眸色又深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如魮探着小脑袋,眨巴眨巴长长的睫毛,小手拽着凤栖的衣袖,小声说道:“麻麻,饿,饿。”
凤栖当即把满腹的疑问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啊,这一屋子前胸贴后背的人,还等着她投喂呢。
思及此,当即从床上翻身而起,“哈哈,熔哥哥,你还没吃饭吧?咱们一会儿吃饭再聊。”
一个时辰后,她已经身在青丘狐狸洞的小厨房中了。
凤栖一边忙得热火朝天,一边好奇地问道:“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难道这偌大一个青丘,竟连个吃食都没有吗?”
文鳐闻言一笑,将手中择好的菜递给她,“估计都是被你给养刁了,吃过你做的饭,再吃这外面的,只觉难以下咽。”
凤栖听了,唇边绽开一朵笑,小胸脯挺起来,骄傲地说道:“那是,其他的不敢保证,但是我的厨艺绝对是这四海五山最棒的!”
文鳐看着她满含自信的小脸,好似开在晨光中的牡丹花,灼灼妖艳,无人能掩其芳华。
他嘴角轻勾,淡笑不语,眼神中蕴藏着什么,深浓的,依恋的。
凤栖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才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当即顶着一张微微泛红的脸,开始做饭。
也许是太过专注,连做饭的速度都快了些,不过是半个时辰,已经捣鼓出五菜一汤。
当扈坐在桌前,早已跃跃欲试,那口水眼看着都要滴进面前的玉碗里了。
一双闪着精光的小眼死死地盯着凤栖的手,看着她给凤熔盛汤,然后是文鳐,接着是如魮三个小家伙。
心里想着,这次怎么着也该到我了吧,急忙将面前的玉碗递了出去。
可理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在啪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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