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等人已走远,自然没有看到这意外的一幕,以至于日后再见到李嫣与元玉时,高纬还惊讶了一番。
口脂盒已经分别放到了两只袖袋中,但高纬还是低头慢慢地走着,琢磨着要给胡曦岚什么样的礼物。
但是,很快,便被前方的锣鼓声打扰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前方的越来越庞大的人海,“前面是怎么了,人怎么那么多?”高俨替他的两位皇兄说出了疑问。
冷轩掐指算了算日期,淡笑道:“三位少爷,今日可是晋阳一年一度的‘狮戏节’,每年一到这一日晋阳的夜市中的百姓就比平日里多了近两倍,乐声滔天,昼夜不息,满城的烛火灯油也将黑夜照亮如白日。”
“狮戏节!”高绰高俨的眼中溢出光彩,饶是高纬,面上虽还是波澜不惊,但心中却是满满的期待。
“狮戏”又称“假面戏”,起源于魏晋之时的西域,西晋之时“狮戏”传入中原。前魏初期开始流行于宫廷,中期至晚期流入民间,并在民间流行。
前魏后期,六镇起义爆发后,前魏帝王快速换替,宫廷政变不断,宫廷中的“狮戏节”自然也荒废了,以至于高纬前世都未曾见过“狮戏”。
民间的“狮戏”也因为连年战乱,停息了很久。高齐建立后,邺都晋阳作为两都渐渐安定了,两地的“狮戏”也复兴了,慢慢昌盛起来。天下一统之后,两都中的“狮戏”融合了南北“狮戏”的特点。
同时齐朝各地的“狮戏”也开始复兴了,但是,终还是比不上两都的“狮戏”。两都中,晋阳“狮戏”的规模又比邺城高不少,所以晋阳“狮戏”一直为世人憧憬向往。
一行人好不容易从拥挤的人群外挤到了前方,正好可以看到整个“狮戏”队伍:人群中央一只金色狮子,由两人所舞,一人弯腰舞狮身,一人舞狮尾,因为舞狮者掩盖在金色狮身、下,下穿着赤色狮裤与金爪蹄靴,所以观看者难以判断舞狮者身形。
“狮子郎”面带獬豸(古之神兽,善判对错。)面具,左手抓绸缎球,右手握淡黄折扇,逗引金狮,金狮表演着腾翻、扑跌、跳跃、登高、朝拜等技巧,配以锣鼓之声,显示出“狮戏”的隆重热闹之气。
三兄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第一次才看到的“狮戏”,惊讶赞赏之情不言而喻。“铛!”一声锣声,金狮眨了眨眼,朝着观众点了点头,人群中立刻涌出震天的鼓掌声,三兄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
金狮跳到了观众面前,边走边表演,身后跟着一名少年,捧着一个中型无顶木盒,二狮经过之处,观众皆拿出少之几枚,多之百枚的常平五铢铜钱放于木盒内,少年朝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谢意。
(古时,银稀少,普通人家一年花销至多一至二两,就算是齐朝经济改革后,普通人家一年至多也才三至五两,中等人家一年十两至二十两,所以百姓交易所用货币以五铢钱为主,很少用金银。)
金狮行至高纬等人面前,高纬伸手摸了摸狮头,金狮乖巧地拱了拱高纬的手,高纬咧嘴笑了,给刘桃枝使了个眼色,刘桃枝从袖袋中的银袋拿出了一块三两重的小银锭交给了高纬。
高纬接过了银锭,丢到了离自己有些距离的木盒中,少年低头的一霎那,眼中划过一丝杀意。突然将木盒扔向护那八名护卫,盒中的众多五铢钱全部砸到了护卫们的身上,护卫们本能地伸手放在头上,避免五铢钱砸到脑袋上,同时木盒中射出了一阵浓浓的白雾,护卫们一时难以睁眼。
与此同时,少年从腰中抽出软剑,快速刺向高纬,刘桃枝立刻抽出腰刀,站于高纬面前保护她。冷轩急忙抽出袖中的短剑,两剑相触,碰撞纠缠起来。
余光看见两道银光正刺向自己,冷轩一惊,却还是用刀阻止了少年的软剑,两剑如吸住了一般,难以分开,冷轩与少年咬牙看着对方。
“铛!”冷轩微转过头,看到刘桃枝正站在自己身后,冷眉握刀对着他面前的那两名已经握着弯刀的舞狮者,冷轩给了刘桃枝一个感激的眼神。
此时百姓们已经被突然出现的刀剑吓得东奔西逃,不断有因为自己被撞倒而发出的叫声与咒骂之声。
五人继续混战,“嘶!”刘桃枝的左臂与腰间被刺伤,捂着腰部,与按着左肩的冷轩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白:今日就算是胜了,怕是也会两败俱伤了。
这时,护卫们已经抽出了腰刀,此时,空中飞出十二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或使刀或使剑立刻与护卫们打斗起来,难分难解。
少年与舞狮者猛然向冷刘二人出击,使出的皆是狠招,大有不杀二人不甘心之势。
冷刘二人虽武功高强,却被舞狮者时不时使出的邪招弄得措手不及。很快,冷轩的左腿和右臂都受伤了,而刘桃枝身上的伤痕更是多,连所穿的蓝色劲装也被鲜血染成了赤色,两名舞狮者的身上也都受了不轻的伤,少年的身上却出奇的无任何伤痕。
高纬见自己的一方越来越不利,赶紧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竹哨,吹出一声清脆的哨声,两名蒙面使剑的“龙隐”立刻出现了,与刘桃枝一起和少年三人打斗起来。
渐渐地,少年三人很快便不敌了,“啊!”一名舞狮者被“龙隐”诛杀,另一名舞狮者也被刺中了腹部,血流不止,高纬见状,眉终于舒展了。却不料,原来与护卫们打斗的四名使刀的黑衣者闯进了少年与“龙隐”的打斗中。
很明显,这四人的武功远远高于那两名舞狮者,竟能与“龙隐”打得不分胜负,刘桃枝正和少年打斗,余光却看到那名未死的舞狮者正握刀冲向高纬三兄弟,他想去保护高纬他们,但是少年却不放过他,刘桃枝急得额头冒汗。
高纬咬了咬牙,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将高绰高俨向后一推,用匕首挡住了弯刀,“铛!”“大哥小心!”高纬使劲推开弯刀,大喊一声,将匕首刺向舞狮者的心脏。
舞狮者瞪大了双目,使尽全力将弯刀挥向高纬,“大哥!”高绰高俨喊道。高纬心中一惊,快速将头一低,但头上的蓝绸纶巾还是被斩断了,一头光滑的栗发散于肩背之上。
高纬抽出匕首,跳到后方,避免被涌出的血水溅到,舞狮者看着高纬阴柔的面容,摔到了地上,最终死不瞑目。
高纬刚松了一口气,身侧却出现一道银光,高纬微微转头,一名面上髭须茂盛的大汉正握剑挥向自己,高纬本能地用匕首抵挡。
在兵器相触的一刻,高纬就立刻感觉有大力涌向自己,虎口被震得生疼,高纬手上吃痛,握着匕首的力也小了,大汉立刻用剑挑开匕首,匕首□了远处的地中。
大汉正想继续攻击高纬,突然,一名“龙隐”闯了进来,乘着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剑贴着大汉的虎口划了过去,大汉条件反射地松了剑,“龙隐”乘机挑开了银剑,大汉见状,立刻化手为爪,凶狠地与“龙隐”打斗。
没曾想,大汉的“狼爪功”远远高于剑术,竟将“龙隐”抓伤了三次,此时,原本与那名“龙隐”的打斗又与那“龙隐”打了起来,两名“龙隐”与冷刘二人皆□难术。
大汉见无人纠缠了,立刻面目狰狞地跑向高纬,高绰高俨见状也着急了。
忽然两人看到一个摊位上有许多竹器,应该是个专卖竹器的摊位,两人立刻跑到摊位前,不断地将轻质的竹器扔向大汉,大汉一开始只是一味地躲闪。
最后,大抵是怒了,两只“狼爪”抓住了两根实心竹棍,将其回扔给高绰高俨,乘着两人闪躲之际,将两人踢向在地,一时都爬不起来。
大汉冲向高纬,高纬害怕地咽了咽唾沫,不知所措地将手中竹哨扔向大汉,“狼爪”挥向竹哨,竹哨立刻粉身碎骨。
高纬转身欲逃,却被大汉抓住了散开的长发,高纬疼得后仰起了头,大汉挥掌打中了高纬的后颈,打昏了她,扛于肩上。大汉眼尖地看到正从远处赶来的身着细鳞甲的晋阳卫,回头喊道:“撤!”
其他的黑衣者立刻得令撤退,少年忽然发力打退了刘桃枝,从腰中掏出一颗小丸,扔于地上,瞬间冒出滚滚呛人的白雾。
“咳咳咳。。。”高俨用手扇开身边的白雾,再往四下一看时,那群黑衣者早已不见,高纬自然也不见了,地上只残留着四名护卫的尸体,原先被杀死的黑衣者的尸首已经被人带走了。
高俨气急败坏地对那两名“龙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找啊,陛下还在他们手里那!”“是。”“龙隐”立刻消失了。
“大胆贼子,竟敢于晋阳城内大肆杀人,扰乱“狮戏节”,是不想活了吗?!”高俨回头一看,认出了厉声警告的人是新任的晋阳校尉景安。
高俨大声叫道:“本王是不想活了,怎么着,景安你要把我们都押回去处斩吗?!”高俨将腰际的一块玉牌抽下,扔给了景安。
景安仔细一看,玉牌上篆刻着“东平俨”三个大字,景明立刻吓呆了,呆愣愣地看向高绰。
果然,高绰说道:“本王是南阳王绰。”“臣万死,请两位殿下恕罪”景安立刻跪下了,他身后的晋阳卫也赶紧跟着跪下了。
“一帮无用之才,方才你们怎么不来,现在才赶来,你们可知。。。”“仁威,不要说了!”高绰及时阻止了高俨下来的话,皇帝被抓之事怎么可以对这些人说。
高俨冷静了下来,终于看到了受伤的冷轩刘桃枝和余下的四名护卫,对景安说道:“你赶快使人送冷大人和刘都督与这四名禁军回府养伤,耽误不得了。”“是是。”
等到冷刘等人被送走后,高俨向高绰轻声问道:“二哥,现在该怎么办?”高绰想了想,轻声说道:“赶紧回宫,宣杨相他们入宫,商量对策,并且命禁军悄悄寻找那些黑衣者,不能打草惊蛇,不然大哥就危险了。”
高俨点了点头,对景安高声问道:“你可带了马匹,本王与南阳王要尽快回宫。”“臣臣带马了,快快把马牵来。”
一名身材中等的晋阳卫从不远处的马厩中牵来了两匹毛发光滑,四蹄矫健有力的突厥马。高俨熟练地跳上其中一匹棕色的突厥马,夺过马鞭,头也不回地骑马奔向大明宫。
高绰骑在赤马上,手握着马鞭,对景安说了一句:“没事了,你们回去吧。”后,就奔向了大明宫。景安看着愈来愈远的赤马,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扬手说道:“收队!”
大明宫宣政殿大殿
杨愔等人一来,并没有见到高纬,却只见到身穿便服,脸色凝重的南阳东平二王。杨愔疑惑道:“两位殿下,陛下在何处?”高绰抬起头,低声说道:“杨相,陛下被抓了。”
“什么!”杨愔惊呼道。“两位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高隆政尽力压下震惊,问道。高绰详详细细地将整件事对杨愔等人说了。
“听南阳王一说,此事必是预谋已久的,并且对方肯定还识得陛下与两位殿下的相貌,所以才只抓了陛下,只是他们怎么知道今日陛下会出宫的?”杨愔皱眉分析道。
“此事必是老四和那西域胡奴做的,他们肯定会命人蛰伏于晋阳城内多日了,所以我们今日出宫,他们才能立刻抓了皇兄,他们竟还不死心,真是歹毒!”高俨狠拍了一下御案,咬牙切齿。
“殿下,此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入了太上皇的耳中,必会以为殿下蓄意诋毁庶弟,对殿下可没什么益处啊。”看尽了高家骨肉相残的数朝老臣高隆之低声劝道。
高俨闻言抿紧了嘴,不发一言。“既然南阳王殿下已经命禁军去暗查陛下下落了,我们就先等等禁军消息吧,若是真查不出来,我们再作商议。”杨愔沉吟道。
众人不语,算是默认了。偌大的大殿中,除了微不可查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