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他的阿彤无法长命百岁。
破碎的残魂,纵使懵懵懂懂踏进轮回,也承受不住人世百年的劫难压力,受尽苦难,红颜早逝。
但他怎么能眼珠子看她被轮回磋磨?
他总想着,定要好生照顾她,教她余生再无苦楚,精心地养护着,或许……
能多看见几年她的笑。
永安七年,女帝二十三岁的千秋宴刚过,彤素染了风寒。
初时只是一些小病痛,可不知怎的,喝药总不见好,甚至越发严重起来。
没几天,都到了病得下不了床的地步。
“还不给陛下诊脉!若陛下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曦的心里被无穷无尽的恐慌和难以接受填满。
他甚至克制不住地朝着太医发脾气,他日日夜夜守在彤素病榻前,除了人间汤药,还让人找了无数天才地宝,在隔壁以神仙手段炼丹炼药。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彤素勉强从昏睡中恢复意识时,隐约听见宫女青禾喜极而泣的声音:“将军,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曦正朝太医发火,闻声匆匆赶来,扑倒她榻前握住她的手。
手指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却还是克制不住的发抖。
彤素用力睁开眼睛,见他紧抿着唇,眼下青黑,甚至还有胡茬没有清除干净,神色是难得一见的绝望憔悴。
“不要医闹呀,”她轻轻地笑,“太医们都很用心的,我大概是,天命将尽了,人力如何挽回?”
女帝十八岁那年大婚,曾经的镇北侯、天下兵马大元帅羲沉昼被册立为皇夫。
由于“皇夫”前无古人,《礼记》更无这方面的礼仪,一切规章都没有先例,险些愁白了礼部众官的头发。
彤素和羲沉昼是完全不介意的,与其说是高处不胜寒的帝王之家,他们的相处却更像是凡间夫妻浓情蜜意、琴瑟调和。
宫人和朝臣思来想去,见陛下称呼羲沉昼总叫将军,而羲沉昼也仍旧作为臣子上朝、执掌兵马,分毫没有因为“入了宫”就彻彻底底做“只管后宫的贤妻”。
他们也就继续含含糊糊继续称呼他为将军、侯爷了。
彤素刚说了几句话,气管里一阵疼痒,扭头用帕子捂着嘴用力咳嗽起来。
她身体如今越发虚弱,只是咳嗽,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更逼出了眼底迷蒙生理盐水,等放下帕子,她眸光一缩,攥着想躲。
——没躲成。
帕子被羲沉昼抢去了。
他微微一展开,看见里面刺目的血红点点,心间一痛,沉默着飞快丢入痰盂,端了药来。
“快喝了药。”
他努力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模样,克制自己心理暴戾地像毁灭一切的悲痛,动作用尽全力放轻,温柔地扶着她,死命吞下心理的凄凉苦楚。
……她已经开始咳血了。
“等你风寒好了,我还要带陛下去上林苑纵马游山呢,南边献上来了一只黑白相间、模样憨厚,只吃竹子的熊。陛下以前看书的时候不是还看到过吗?它生了一窝小的,陛下不想抱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