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有没有合适的人,到时候给我几个带过去呗!”此时的炎御正对着楚夏撒娇,半点看不出他之前杀伐果断的样子来。
“你就盯着我手下的人了是吧?”楚夏笑骂道。“说吧,你想要带谁走,我考虑考虑。”
边境可不比这边稳定,镜城是炎部落文明发源之地,受楚夏统领二十多年,不管是在思想上还是道德上,都勉强算得上文明之城。
而且,镜城生活富足,大多又是楚夏教出来的孩子,城里还有楚夏和炎镇着,基本出不了纰漏。
边境可就复杂了,大小部落林立,又是野性未驯尚未开化,手段太温和,恐叫人生出蔑视反抗之心,可手段过于严苛,也有可能招来众怒。因此,外派之人必定要有真才实学和足够的魄力才能镇得住。
不需要炎御开口,楚夏也是要再派人过去的,在心中盘算几许,楚夏便有了人选,正打算开口,却叫楚颜抢了话。
“妈,我想过去。”楚颜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和四年前的炎御一模一样。
气氛再次沉静下来,四人相顾无言。
楚颜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允许她去。
若说资历,她其实还差点,但要说能力,她自认为她可以做到。
炎暗暗看了楚夏一眼,见她眸色平静,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怒,又看了看女儿,一时有些头疼。
女儿想去边疆的事,为什么不事先和他商量一下通通气,好有个心理准备呢?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是惹楚楚伤心吗?
看到女儿坚定神情之下隐藏的忐忑,楚夏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你们姐弟事业心都这么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开始,楚夏确实很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后能继承她的衣钵,完成她未竟的愿望。
可是,当他们真的如她所愿要为之付出一生时,她却舍不得了,舍不得他们这么辛苦,只想他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得开心就好。
“你想去便去吧,正好你们姐弟在一起有个照应,我还放心些。”楚夏轻松地说。
“谢谢妈!”楚颜低低道。“你放心,我和阿御都会好好的。”
——
楚颜去边境的事情是定下来了,可却不是现在,她现在要做的是等着举行婚礼。
炎御本就是卡着婚期回来的,他到了,也就说明离婚期不远了。
楚颜的婚礼,隆重却不奢侈。
除了婚服和宴席还有新房,他们基本没有再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之所以说隆重,是因为镜城里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参加了这次婚礼。就是一般百姓,也对这件事格外关注。
除了精美华丽的婚服,楚夏还给女儿准备了一套首饰。
开通海路后,珍珠、珊瑚、宝石……等首饰就不再是多稀奇的物件。
虽不是人人都有,但对于楚夏这样的家庭,哪里会缺这点东西?
于是,楚夏便自己设计画了一个凤冠,交由专门的工匠打造。
说是凤冠,其实也没多复杂,至少比起后世那些精美绝伦工艺繁复的首饰,她这凤冠都可算得上粗糙了。
这已经是部落最好的工艺了,楚夏也没办法。好在,珠宝本身就有自己的绚烂,稍加修饰就能掩盖掉这点不足。
除了凤冠,楚夏还准备了一套白玉首饰。
这白玉是二十多年前她用来做婚戒的那块,当时她只用了一半不到,还剩了好大一块。可惜,当时工艺不精,楚夏怕糟蹋了美玉,便没再雕琢。
后来,等到工艺上来了,她又想把这玉留给女儿,今天,她终于要把这套白玉首饰交给她了。
楚夏等女儿换好衣服,亲自给她梳了发髻,化好妆容,然后戴上华贵的凤冠,再配上相应的耳坠,项链,手链等。
楚夏设计的凤冠是镂空样式,端庄中带着一丝灵动,总体来讲并不算沉。
凤冠最前面是珠帘,用一颗颗均匀饱满的珍珠串连而成,珠帘只有九条,并不能遮挡住新娘的容貌,反而更像是古代帝王的冠冕。
楚颜继承了父母的好容貌,自身就是少有的颜色,再者,她气质不凡,端庄瑰丽的妆容再加上似冕非冕的凤冠,神采飞扬,不似一个普通的新娘,反倒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真好看。”楚夏满意得看着自己的杰作,女儿这么好看,比她自己好看更叫人骄傲。
“妈妈也很美,一直都是最美的样子。”楚颜回道。
她小时候真的想过,妈妈会不会是故事里的仙女,永远那么好看,还那么厉害,不会变老,也不会逝去。
后来,她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妈妈只是一个人,不是仙女。可是,看着妈妈凝固的容颜,她依旧觉得,她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不过,今天你才是最美的。”楚夏笑着说。牵起女儿的手,整了整裙摆,见一切都差不多了,楚夏也不再磨蹭,“我们出去吧!”
若说部落的婚礼和后世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举行婚礼不一定要在男方家举行,而且,两人成婚后也不是女方住到男方家去。
楚夏对男尊女卑的思想深恶痛绝,当然,女尊男卑她亦不喜欢。
不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千百年后的男女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终究逃脱不了历史的轨迹最后绕回原点恢复成男尊女卑?
这些,都不是楚夏能预料和控制的。
她只能在她还在的时候,尽量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阶层每一种性别的人。
她会宣传男女平等的思想,也会要求大家这样做,她不敢保证千百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她只要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楚夏牵着楚颜出来时,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来宾们纷纷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看着这对母女。
她们一个娴静温雅,如秋波漾漾;一个明丽端庄,大气自信,似烈烈骄阳。
相似的容貌,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行知的目光从楚颜一出来就黏在了她身上,再也挪不开。
他一直都知道颜颜很美,尤其是在她笑起来时,神采飞扬、顾盼生辉,但他却是第一次知道,她能美成这个样子。
天地为之失色,他眼里再容不下其它,只有这一抹红色的身影。
行知也算得上容貌清隽,他气质温文尔雅,在一众青年子弟中亦是出类拔萃,可与楚颜站在一起时,还是弱了两分。
翠翠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还愣愣的回不过神,心中暗骂他没出息,赶紧拧了拧他免得他在众人面前出丑。
本来能娶颜颜就是他走运了,要是再这么傻乎乎的,就算是他的母亲,她也要觉得没眼看了。
在翠翠心里,自家儿子能娶到楚颜简直就是他最大的幸运。她觉得,要不是有小时候的情分在,自家这个傻儿子能不能抱得美人归还是一件未知的事。
行知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见她朝自己使眼色,又看向颜颜那边,这才知道他自己刚才的模样有多痴汉。
想起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行知整个人都紧张得快窒息了。
在众人或调侃或羡艳的目光下走到颜颜面前,行知伸出自己颤抖的手,满眼诚挚地看着楚颜说,“颜颜,你愿意与我结为夫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新人身上,等待着楚颜说出最后三个字。
其实,对于楚颜和行知之间的感情,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旁人知道的只有很零星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楚颜为何会突然同意了这场婚事,更不知道行知是如何追到她的。
即便是和两人关系亲密的其岳、书兰等人,也不知道细节。
因此,对于行知这公开的表白,众人都期待又好奇,纷纷伸长脖子竖起耳朵等待楚颜的反应。
炎只觉得心酸,他精心娇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从今以后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她的丈夫会分走她一部分精神与感情,他们会成为对方最亲密的另一半。
炎御也满是不舍,看着行知的眼神满是威胁,仿佛在说“你要是敢对我姐不好,就等着我来揍你吧”。他知道行知不敢做对不起姐姐的事,可他还是不满。
楚夏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顾忌着周围那么多人,她早就忍不住哭出来了。
或许是受现代思想的影响,明明不是嫁到婆家,只是两人有了新生活,可她却总有一种女儿是别家的了的感觉。
一家四口中,最淡定的恐怕还要属楚颜这个当事人。
与她而言,成婚不过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早发生晚发生影响都不大。
“我愿意。”淡定地说出这三个字,楚颜把手伸到行知掌心里。她的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依旧笑得明艳。
在旁人看来或许会以为她这表现是开心的表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真的没有多少波澜。
新人十指相扣,并排站到长辈面前。
旁边的主持人顺着接了几句祝福的话,便要进行下一个环节了。
婚礼才兴起没几年,一切仪式都很简单,除了一开始新郎的现场‘求婚’,就剩拜堂这个环节比较重要了。
婚礼宾客太多,不管是楚夏他们的房子还是楚颜他们的新房,都容纳不下几百人,因此,她就申请了大礼堂来作为两人举行婚礼的场所。
双方父母的位置就在原来的主席台,四人坐好,等着下一个流程。
楚夏没再乱改拜堂的流程,沿袭了古礼的三拜礼。
“一拜天地。”
一拜拜天地。感谢上天,昼夜交替,四季轮回;感谢大地,泽被万物,孕育生命。
“二拜高堂。”
二拜拜高堂。感谢父母,不辞辛劳,养育成人,操心半世。从今以往,儿女长成,换我来照顾您。
双方的父母端坐堂上,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孩子长大了,父母再也不是他们的全世界,他们也将生儿育女,将生命延续下去。
“夫妻对拜”
三拜,夫妻对拜。感谢你,我的伴侣,从今以往,你我同舟共济,相互扶持,不离不弃。
“礼成。”主持人高喝。
观礼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祝贺声。
没有进洞房这个环节,接下来就是这对夫妻招呼来宾,认识双方的亲友。
楚颜和行知青梅竹马,双方的亲友都是认识多年的,倒是省了许多精力。
而且,因着两人在部落里的地位,众人也不太敢闹他们,因此,一天下来,倒还不算太辛苦。
——
晚上,宾客散尽,楚夏和炎回到自己家里。
再也忍不住,扑进炎怀里寻求安慰。
楚颜和行知成婚后就搬出去住了,虽然隔得不远,到底不是在家里了。
所谓父母子女,总是在不断的分离中。
子女长大成家是第一次分离,他们飞出父母的羽翼,开始披荆斩棘、逐波踏浪;等岁月流逝,父母去世,这便是第二次分离。
如果只是成婚,楚夏都不至于这么难受,关键是,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去边境了。
一时间,她不仅要和儿子再次分离,连女儿都要离开她了。
这些天,楚夏哭了不止一回,炎怕她眼睛受不住,连忙劝慰,可却收效甚微。
见此,炎也不再劝了,只让她哭个痛快。
楚夏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的眼泪都用在了家人身上,先是自己的父母,后来是炎,最后是自己的儿女。
有了孩子,她才理解何为父母。因此,她也更加愧对自己的家人。
不知道他们在自己失踪后会有多伤心,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健在,楚夏只盼着,他们能在妹妹的陪伴下走出伤痛。
世间安得双全法?
楚夏和炎一整晚都没睡好,楚夏是太伤感,由女儿出嫁想到了自己和家人,炎则是要陪着她。
……
楚夏是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好的人,她允许自己软弱一段时间,但发泄过后,便会很快振作起来。
而且,她也不想把最后这点相处的时间搞得凄凄惨惨的徒增悲伤,因此,接下来几天,她都不再胡思乱想,只专心给两个孩子准备要出行的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