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二人此时几乎是贴身而站,而小太监这一下堪称又狠又快,按理方铭绝应该是不足以反应而闪避的。然而,小太监的所作所为却皆在方铭绝的测算之中,是以他刚一动,方铭绝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然后他便再也不看那小太监一眼,只一迭声地招呼道:“来人!将他给孤带下去。竟然敢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谋害于孤,可见是活得不耐烦了。只是你自己求死容易,这谋害太子的罪名却值得你九族来陪。”
说着他便一挥手道:“传孤谕令,将其凌迟处死,并诛其九族。”
这一声令下,倒把堂中战战兢兢的几个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更有人鬼哭狼嚎地扑了出来:“求殿下您饶了奴婢的家人啊!”几乎要抱住方铭绝的大腿哀嚎道,“招,奴婢什么都招!”
就这样,东宫之中腥风血雨般的清洗持续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凌晨,天还未亮时,累得两眼布满血丝的宋泽找到了同样憔悴不堪的方铭绝,将前一夜晚上的行动成果一一向其汇报了上来。
在听到这次行动中,先后挖出了十二枚钉子的时候,方铭绝气得砸了手中的茶盏。
“殿下,如今不是您生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一想,这事我们该如何解决吧。”宋泽看了一眼那地上粉碎的茶盏以及遍地淋漓的水渍,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来缓解喉中因一宿未进茶水而产生的干渴和烧灼。
“怎么解决?当然是把他们通通清理掉了!难道我还要养着他们过端午吗?”方铭绝怒道。
“可是,太子殿下三思啊!您若将他们尽数铲除,那自然是痛快了。可是东宫一宿之间便诛灭十二人,这与太子名声有碍啊!”宋泽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果然这位太子殿下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茬事。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方铭绝气得不行,只觉得胸口都要隐隐炸裂。
宋泽欲哭无泪,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做主子来思考的吗?自己也只是个侍卫长啊,只是负责保卫主子而已啊!
好在发泄过后,方铭绝的理智渐渐回炉。他喘了几口气,道:“不过你说的确实没错,这事不能就这样由着我的『性』子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说着,他便在殿中来回踱步起来。这件事既不可轻忽又不宜刑罚过重。而自己身为太子,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犯哪怕一丁点错。就哪怕是那一丁点错,他们都有本事将其闹至翻天。别人都看着这太子之位,以为有多炫赫,可唯有自己知道这位置所带来的沉重束缚。
就好比今次之事,若是是在三弟或四弟宫中查出这些人,他们要杀,便也就杀了。事后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父皇和群臣就算震怒,也不至于能将他们如何。可此事换到了自己身上,却就百般不得自由。
刑罚过重,有损仁和;刑罚过轻,有『妇』人之仁。总之怎么样,他们都有话讲,自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环境里竟然没有变疯,也实在是大熙朝之幸啊。
团团转了几圈之后方铭绝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对着自己的亲密玩伴宋泽发问道:“阿泽,你且帮我想想,我为何会在此受困于这件事?”
“自然……自然是,因为此事若处理不好,会有损太子殿下您的威名和圣眷啊。”宋泽一时不知为贺方铭绝问出答案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喃喃道。
“没错,我在这里左右权衡这事该如何处理,不就是因为怕失了父皇的宠信吗?既然如此,我又为何要在这里苦苦烦恼?将这事情交由父皇替我处理不就好了吗!”仿佛茅塞顿开,方铭绝一击掌道。
“可是,陛下、陛下他日理万机,殿下拿这事去烦他,会不会反而使得陛下生气呀?”宋泽倒没想到自家这位主子打得如此胆大包天的念头,一时被震惊在那里半响回不过神来。
方铭绝一挥手道:“我的父皇我比谁都了解。我若拿此事去请他出手相助,他非但不会因此而生气,反而还会因此而沾沾自喜。甚至于对我的宠信还能更上一层楼。”
宋泽也是无法理解方铭绝的这个举措。只是对于方铭绝来说,他可不像方铭琛那样有给自己幼弟详细解释的好习惯,更何况这宋泽又不是他的什么亲人。
当下方铭绝只是一挥手道:“既如此,你便下去准备准备,将那些人通通送到父皇那里去吧。今日上朝,我会在朝上当众向父皇求助。想来到那时,这事便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宋泽正要告辞,方铭绝忽又想起了什么,伸手道:“哎,等一等。”
在看到自己的侍卫长面带疑『惑』的向自己看来时,方铭绝走了几步附在宋泽的耳边道:“你且再看一看东宫剩下的那些人中可有什么人,是素来与你我不和又或者不是和我们在一条船上,打着得过且过,日后调离这里的心思的。”
“是。属下会去查探。只是不知殿下要这些人做什么?”宋泽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这位主子的思路了,苦着脸问道。
“我要他们做什么?”方铭绝好笑道,“不过是借这个东风将他们清理出东宫罢了。”说着他拍了拍宋泽的肩膀道:“这事便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宋泽只觉自家主子分派下来的任务一个比一个难办,却又推脱不得。当下只好领了命苦着脸去了。
果然在今日朝会之上,方铭绝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无助的儿子向威风凛凛的父亲求助的好戏。
而自打那一批人被皇上接手过去之后,方铭绝顿觉无事一身轻。仿佛如腾云驾雾般回到了东宫。
东宫里的人去了那一批之后,剩下的也都各自谨言慎行,无事绝不在外闲晃,一时之间倒,使得偌大一个东宫空空『荡』『荡』,仿佛毫无人烟似的。
方铭绝也不觉有什么不好。事实上,如今的东宫才使得他真正的放下心来。相信这东宫从此往后,在他和宋泽的铁腕统治之下,将能如铁桶一般,再不会有什么钉子的存在。
只是作为一个大男人,还要自己来打理这一切后院之事,倒也使得方铭绝颇为无奈。
事实上,虽不知为何,但大西朝历代皇子都是以晚婚着称。只是他们在方铭绝的这个年纪倒也多数有了正妃。
如此这类内务便可移交正妃打理,自己只需全神贯注于外部朝野上的政治权谋就好。却不知父皇他什么时候才会想到给自己聘一位正妃呢?
想到这里,方铭绝又不由想起贺疏雁来。在他心里,贺疏雁始终是正妃的最佳人选,也是不二之选。他也在不断的努力,想将贺疏雁娶回来,只是好像不知为何从父皇到贺相,甚至于到贺疏雁自己对此事都颇不赞成。
不,确切来说,父皇并没有说不赞成,只是说要考虑贺相的意见。而贺相这个老狐狸却把自己的想法深深的隐藏在肚子里,表面上一点都不『露』,倒是让人无从揣测。
不过,从对方对此前自己故意透『露』的些微言语的反应来判断,贺相颇为看重这个女儿,想必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而贺疏雁才是真正明确反对的那一个。却完全不知道原因何在……之前还觉得两人处得几乎到了垂手可得的地步。可就仿佛一夜之间,贺疏雁竟然对自己敬而远之了。
方铭绝顿觉一阵烦闷。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动贺相将女儿许配给自己,亦不知该如何再挽回贺疏雁曾经对自己的各种柔情。难道放在他面前的真的只剩下那最后一条路可以走吗?
可是这条路也并不好走,方铭绝心里不禁有些委屈。此前在太后宫中,他确实不曾想将贺疏雁怎么样,只不过是想营造一个她被心怀不轨的人挟持,而自己恰好英雄救美的形象而已。
事实上,若不是那该死的『药』,他也甚至不会欲火焚身,在湘妃竹林中对贺疏雁穷追不舍,以至于落人把柄。
而且贺相说的对,自己既要用这个方法来娶到贺疏雁,却又不能真的让她的声名于世人之中被败坏。不然对自己非但不能成为助力,反而会变成阻碍自己向前行进的巨石吧。是以这事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好。
太后寿宴过后,贺疏雁便过了一阵难得的平静日子。不需要外出应酬,也不需要在家里面对杜紫芊和贺凌韵的挑衅和谋算。
她日日里盯着自己母亲喝下艾萧开的『药』方,跟在母亲身边学着掌家,同时还替母亲留意着她身边包括衣食住行的一应事务。
到后来便是闲暇时间,也索『性』赖在母亲房中或写字作画或裁剪绣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甚至穿上围裙到小厨房里去大展身手做上一两道点心。博得自己母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