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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赏花宴看来规模弄得挺大,竟然不是当天就能结束的。按照楼筱玉的意思是怎么着也要持续到第二天午后,而且到了那时想回来的人自然可以回来,不想回来的人甚至还能继续玩乐,留到第三天。

黄玲月看向贺疏雁道:“姐姐要不要随我下去和她们打个招呼?”小姑娘指的正是离开了马车,在外面三三两两闲聚着聊天的几位姑娘。

贺疏雁往那边看了一眼,见都是点头之交,更有几人隔了一世后连名字都忘了,便摇了摇头道:“算了,我想再歇一歇,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黄玲月应了一声,便欢快的向着那边跑了过去。

“怎么,姐姐?黄姑娘把你一个人扔下了吗?”小姑娘才跑没影,贺疏雁正想好好休息一下,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近在咫尺般在耳边响起。

贺疏雁连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定是贺凌韵在车厢外面和自己说话无疑。她便懒懒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谁也没办法要求别人和自己绑在一起。对我来说是这样,对你来说不也是这样吗?”

其时,黄鸿远将车停下之后就已离开了车子,跑去和车夫那一堆挤作一块。此时正兴高采烈的和他们聊着天。是以这边贺家姐妹的口水官司他自是一点也不清楚。也因此,贺疏雁和贺凌韵也都不用避忌,直言不讳即可。

贺凌韵便重重地哼了一声,便也不再管贺疏雁,自行向那几名聚在一起的贵女们行去。

“这不是贺三姑娘吗?”看见她走去,便有人出声开口招呼道。一时间,“贺三姑娘”“贺三妹妹”的招呼声响作一片。

也亏得杜紫芊早年曾在外运做,替自己女儿贺凌韵攒下一份不错的声名。兼之贺相地位超然,是以贺凌韵在京城贵女圈中也算是颇有一些名气与地位。这会儿看到她向自己这边走来,还是有不少姑娘开口招呼的。

贺凌韵也含笑一一回礼,姐姐妹妹叫个不停,甚是亲热。

当她走过黄玲月身边时,却故意停下了脚步看着黄小姑娘,略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是谁家妹妹?竟如此玉雪可爱。”

于是便有人立刻上来为她们相互介绍:“这位是黄大将军家的千金黄玲月”,复又对黄玲月道:“这是贺相家的三姑娘贺凌韵。”

“原来你就是黄家妹妹呀。”贺凌韵故做恍然,笑意盈盈地对黄小姑娘打招呼道。“前阵子常听闻你去找家姐玩耍,只可惜我与你缘悭一面,倒是到今日才刚认识。”

贺凌韵这么说倒引起不少姑娘的窃窃私语,内容无非便是为何黄玲月去贺府拜会多回,却到今日才见到贺凌韵。

由于先前贺疏雁不懂事,加之杜紫芊的有意恶化,坊间关于贺大姑娘的传闻颇不好听。而这些姑娘无疑便是听过那些传闻的人。当下便有人低语道。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肯定是贺大不愿意让贺三认识黄玲月,所以故意不给她们做引荐的。”

贺凌韵听得心中暗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却不料黄玲月也听到了这种言论,当下冷笑一声,反驳道:“那位姐姐说的倒是有趣,我怎么不知贺大姐姐不愿意让我认识这位贺三姑娘呢?

刚才我邀贺大姐姐上我马车时,她还特意问了我要不要把贺三姑娘也带来,还是我拒绝后她才作罢的。“

说完她也不管先前说那话的姑娘听了她这话后,脸『色』究竟是青是红,又转向贺凌韵一脸天真无邪地笑道:“贺三姑娘说的话也有意思。早几日我去贺府拜会贺大姐姐时,听到的消息可是说您正被贺相禁足呢。

贺大姐姐自然不可能将你引荐于我。说起来,我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次赏花会上见到贺三姑娘呢,毕竟我听说的禁足期到今天应该还没满吧?“

说完也不管贺凌韵僵在那里眸中是气是恨,便转向另外几个姑娘笑盈盈地去了。

“这小姑娘嘴可真利。”贺凌韵又气又尴尬的时候,却听见耳边有人这么说道,不由一回头,看见的却是右相家的姑娘李玉娇。

“李姑娘。”贺凌韵顿时收起脸上不忿的神『色』,笑着和对方打招呼道。

“贺三姑娘。”李玉娇也回了一礼,淡淡笑道:“小丫头不懂事,贺三姑娘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不如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见咱们这回的东道主楼姑娘。”

“那便有劳李姑娘了。”贺凌韵微笑道,保持着风度,随李玉娇离去。

这一举一动都落在黄玲月眼中。小姑娘眼神清透地。看了对方背影一眼,便扭过头去不作任何评价。

“黄姑娘,你说贺大姑娘也随你一起来了吗?那怎么没有见到她下来呀?”剩下的几个人中有人这么问道。

“贺大姐姐之前犯困,在我车上睡着了。所以我下来的时候便也没有叫她。”小姑娘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而巧的是,在楼筱玉那一片,也有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只是贺凌韵的回答却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在车上不肯下来。我临走时还特意叫过她,要她一起前来,却她他拒绝了。”

“看来贺大姑娘架子还真大呀。”李玉娇冷笑道。

“许是贺大姑娘累了呢?”出言为之开脱的却是楼筱玉。

“我说筱玉啊,你的脾气可真好。贺大姑娘明显这是不给咱们面子。便是我,倒也罢了,可连你这东道主的面子都不给,却委实有些过分了!”旁边另有个姑娘如此愤愤不平道。

“可不是嘛。贺大姑娘这么做,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不如我们一起过去与她相见吧。她不懂礼数,咱不能不懂礼数呀。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且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吧。”李玉娇闻言便煽风点火道。

此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轰然叫好。贺凌韵心中暗笑,面上却惶急道:“各位姐姐,我家长姐可能确实是身体不适,并非是要故意怠慢于各位的。还请各位姐姐不要生气。”

“贺三姑娘,你不用为贺大姑娘开脱。我们也只不过是去见见她罢了。若她身体确实不适,或许我们还能适时问候两句。”先前抱不平的那个姑娘如此说道。

“行了,贺三姑娘,我们不就是去看看贺大姑娘的情况吗?不知道她是真不舒服还是看不上我们呢。你就放心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别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李玉娇拉着贺凌韵的手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这一举动倒让贺凌韵面『色』微变,她原本只是打算煽起这边的风引起这边的火,之后便躲在一旁让那些姑娘去找贺疏雁麻烦。谁知李玉娇这有意无意的一拉,倒把她也卷入了这场小风波之中,退身不得。

一群姑娘呼啦啦地涌到了贺黄两家的马车边。这动静委实太大,倒把另一边的黄玲月也惊动了。

小姑娘一回头只看见一群莺莺燕燕来势汹汹地将她们家的马车围住。顿时一时茫然不知那群人想要做什么,但直觉总怕贺疏雁吃亏,便连忙向自己马车的方向赶去。

她这一动,先前在这说话的姑娘们也被惊动了,纷纷发现事有不对,便也下意识地向那边聚拢而去。

就连和车夫们一起轧堆说话的黄鸿远看到这个情形也忍不住跳了起来,只是他却也有些尴尬,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好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这群姑娘们想要把自家马车怎么样。

为首一人便抢先在外面叫了起来:“贺大姑娘,听说你在马车上。怎么也不下来与姐妹们厮认厮认?”

顿时旁边一群姑娘附和道:“对啊,对啊,贺大姑娘,你为什么不下来呀?”

“玲月妹妹不是说贺大姑娘在睡觉吗?”旁边有人低声疑问道。

“谁知道这贺大姑娘是真的在睡觉,还是看不起我们呀!”楼筱玉那边的娘子军中便有人如此反驳。

“玲月妹妹?”先前问话之人便疑『惑』地看向了黄玲月。

只见黄玲月面『色』不改,反而气哼哼地瞪向说贺大姑娘看不起她们的那个姑娘:“这位姐姐,你凭什么这么说呀?你是和我们一辆车了呢,还是你是贺大姑娘肚子里的蛔虫?我下车时见到贺大姑娘是在睡觉。你却又是见到了什么才会做出她看不起你这样的推测呢?”

“我……”那姑娘被问得顿时语塞。

黄玲月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叉腰指着几个起哄的最厉害的姑娘道:“这几位姐姐也真是有趣。人家贺大姑娘还没有『露』过面说过话,你们就直接给人冠上了这样的罪名。这是不是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这是不是就叫莫须有呀?”

“哎,我看这几位姑娘倒是有些面熟啊。令尊是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呢?这种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人扣帽子的做法是不是令尊家传呀?”

第n13章

这话委实狠,顿时便说得那几人声音都没有了。几乎被她指名道姓的,父亲在都察院也不知大理寺的那几位姑娘更是面红耳赤,直接就掩面遁入人群之中不再开口说话了。

只是毕竟还会有人不死心,在那里愤愤然道:“大家到了这里,不都下来和众家姐妹相认聊天吗?凭什么她贺大姑娘就例外呀?躲在车子上面也不来见我们。可见是架子大了,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黄玲月正待说什么,却看见自家马车窗帘微微一动,随即便被人慢慢卷了上去。

“雁姐姐。”她叫道。“这可是把你给吵醒了吧?”小姑娘的话声中带了点委屈。

卷起布帷的车窗中『露』出贺疏雁精致而美好的脸,她微笑地看向黄玲月,柔声安抚道:“没事,我已经完全清醒了,谢谢妹妹替我说话。”

随即她看向之前叫的颇凶的那几人,神容淡淡如高天岑远:“这几位姐姐妹妹,就是为了此事而在我马车外面喧哗吗?”他语调轻柔不起波澜,但仔细听却又带着几分冷意。

“我且问你们,此行我们目的是赏花宴吧?却不知这赏花宴举行的地点是在何处?莫非是我看错了帖子?赏花宴并非是在大佛寺举行,而是在这西城门外?”

“赏、赏花宴自然是在大佛寺啊……”被她质问的姑娘弱弱地回答道,气势已然被对方压倒,一边回答着,一边觉得似乎哪里要不好。

“既然是大佛寺,那可曾到得地方?既然没有到地方,那你又凭什么『逼』我下车来呢?”贺疏雁挑眉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只要是在这条道上,我见到了你,就一定要下车来与你寒暄见礼吗?请问这位姑娘,你又是什么封号?什么品级?”

“再者,我再请问。你们认为像今天这种情况,不管我睡没睡着,我都应该下车来与你们见礼吗?却不知各位姑娘都是什么身份?竟然因我睡着而没有下车,就要来问我的罪?恕我直言,若各位有品级有封号,出门有人洒水净街鸣鞭,那倒是可以治我不敬之罪。可若与我一般无非是平民女子,那这么做未免有些逾制了吧?”

“三者,我还想请问,这边停了这么多辆马车,是否马车上每一位姑娘都下来向你们见过礼了?问过安了?”贺疏雁伸手比了比旁边零散分布的马车,那边车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这阵子『骚』动,无不纷纷揭开布帘向她们这里看来。“若是没有,你们又为何独冲我一个人而来?还是说继我之后你们还要向她们一一问罪过去?”

说到最后,少女脸上挂起一个冷讽的笑容:“各位姐姐妹妹在做事前,能否先想一想自己的立场是否能站得住脚?”

“贺大姑娘,也不尽如是。我们……我们也是听贺三姑娘说她下车后和你说过话,我们怕你有什么不舒服,这才来问候于你。”被贺疏雁那凌厉的语言攻势杀得溃不成军的人群中,有人如此张口辩驳道。

“是么?那贺某在此谢过各位好意了。但是我家三妹妹说她和我说过话各位就来了?是么,三妹妹?”贺疏雁眼神冷淡地看向人群中忍不住向后躲的贺凌韵。“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和我们说说,你和我都说了些什么吧?”

这话一说,顿时将贺凌韵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骤然成了众人眼神交汇之处。

“我……我……”贺凌韵支吾起来,“也……也没说什么……我就是问姐姐感觉如何……”

“是么?”贺疏雁眼神高冷地轻声问了一句,却顿时把贺凌韵接下去的话和那句“是的”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好在贺疏雁并不想把这事闹到无法收场。毕竟同是贺家姐妹,没到必要时同室『操』戈未免还是不好看,再者也不想在赏花宴之前就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在看到之前兴冲冲过来兴师问罪的人基本都偃旗息鼓,而始作俑者贺凌韵也满面涨红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便也就不再乘胜追击了。

只见她说完这番话后,便再无继续反击下去的趋势,反而和笑温雅地点头道:“如此看来,竟是一场误会。我在这里谢过各位姐姐妹妹的关心了。不过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陆陆续续人似乎也到得差不多了,倒不如大家各自准备下,准备迎接公主的鸾驾吧。”

这番话不管怎么说,也算给足了在场众人面子和台阶,于是不少人便与她笑着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各自散去。李玉娇等人虽心有不甘,但也确实怠慢不得即将到来的公主,不由也各自冷着脸散了开去。

黄小姑娘左右看看,见此刻危机已解除,又看向那贺家姐妹,便明智的向一边避开,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好私底下谈话。

贺疏雁看了眼人群散开后便被孤零零显『露』出来的贺凌韵,只见后者满脸的悲忿不平,忍不住开口道:“心里不痛快?是因为没有整到我,还是因为我之前没给你留面子?”

“你心里应该最清楚我到底有没有给你留面子吧?我且不说同为贺家女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了。就说你到现在有几次如愿以偿从我身上得到好去?做人难道不应该要么聪明些,要么识时务些吗?你倒是说说,你把你的聪明和识时务都放在哪里了?没装在脑子里吗?明知不可为还非要扑上来,最后落得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又能怨得了谁呢?”

“行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你站在那里摆出这副表情又是给谁看的?能对我产生丝毫影响?”贺疏雁毫不留情地说道。

“妹妹不明白。若是如姐姐所说,同为贺家女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姐姐又为什么在人群之前如此折辱妹妹,让妹妹如此下不来台呢?可见姐姐也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贺凌韵恨声道。

“我折辱你?”贺疏雁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之事,忍不住掩唇笑道:“你不妨先弄弄清楚,这到底是我折辱你还是你自取其辱。若不是你在她们面前胡说八道,又怎会引发今天这场事端?”

“是了,或许你也没想到,她们竟然冲动如斯,当着今天这个时候便要来找我麻烦。你或许想的是,只需在她们面前抹黑我,便是她们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将你对我的抹黑记在心里,或者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便也就达成了你的愿望。”

“而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我,并不可能知道今天所发生的事。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讨得好去,占尽天下便宜。这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吧,只可惜事与愿违。”

“那,这难道不是你自取其辱吗?更何况我虽认为同为贺家女儿,应当在外维护家族名声。即使你我再不和,也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可是你并不是这么认为不是吗?”

“那既然你已抹黑我在先,我又何须对你说仁义呢?你也应该清楚,若是我愿意,刚才我就能把你彻底打倒在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歹还给你留着身光鲜的衣服在。结果你还有脸质问我?你在质问别人之前,能不能先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这个资格?”

说完这些话,贺疏雁不再理她,反而是下了车来,向之前避到一边的黄玲月走去。

“玲月妹妹,此番多谢你为我仗义执言了。”贺疏雁屈膝谢道。

“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本来就是她们欺人太甚嘛。”黄小姑娘笑『吟』『吟』地拉着贺疏雁的手回答道。

黄鸿远也从之前站立的地方走了过来。掩在斗笠阴影下的双眼灼灼地注视着贺疏雁:“贺大姑娘当真不简单。”他笑着,由衷钦佩地说道。“能收能放,能屈能伸,能虚能实。贺大姑娘倒真深谙兵法之真意也。”

“三公子过奖了。”贺疏雁浅浅一笑,低头福身道。

面前的少年公子,此时虽穿着车夫的粗布衣服,甚至大半眉眼都被斗笠所压住,行止间却颇有贵气。而他那忽然间的一笑,更是顿时便让人觉得温文儒雅亲切随和。

“那是,我雁姐姐可厉害了!”黄玲月在一边忙不迭地见缝『插』针地打着边鼓,一张娇憨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

三人又说笑了没几句,就看见不远外城门开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

从贺疏雁所在位置,便能清楚地看见幡旗幢幢,听见鼓乐声声。除此外,仔细看,还能分辨出各『色』方伞圆扇,骏马灯笼,簇拥着中间一顶间以金红二『色』的高大象辂,踏着渺渺仙乐而来。

这竟然是半幅仪仗啊!贺疏雁暗暗一算,不由在心中轻轻叹道。虽然公主出行,摆出仪仗本是常事,可这回并非什么郑重隆重的场合,这半幅仪仗摆出来,只怕要招了不少人的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