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雁正要推辞,却听到里间之前那个娇弱的女声忽然“啊”了一声道:“竟是有客来此,我倒是失礼了。”说着便一叠声地吩咐自己的丫鬟伺候自己起床。
楼玉宁略挑了挑眉,便也不说什么,只顾与贺疏雁和黄玲月谈笑甚欢。
没多久,里屋的女子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贺疏雁见到她时就觉得这位女子果然不同凡响。
只见她一身月白,素淡的连妆容似乎都没上几分。一头黑压压的长发,梳了个倭堕髻,斜斜压在一侧。修眉秀目,小脸几乎只有一张巴掌大,也没上几分脂粉,只在眼角处略略抹了一丝胭脂,然后又晕开,倒是颇有几分哭装的神韵。倒显得她身段纤细,意态风流,颇有几分西子捧心的楚楚动人之形。
白若菊在丫鬟的搀扶下向她们盈盈走来,对着贺疏雁福了福身道:“这位可是贺大姑娘?”
贺疏雁还了半礼,微笑道:“白姑娘有礼了。你若身体不好,这当在房内歇着便是。我等不过随意坐坐,便就要离去了。”
白若菊却坚定地摇头道:“远来既是客。断没有你们来了这里,我却在床上歇着的道理。”说着她又和黄玲月相互见了礼后,便在楼玉宁的下手处坐了下来。
楼玉宁淡笑道:“我们院中六个人,这里面有五位了,还有一个段姑娘估计是在公主那边。那便先不去提她。为了我们五人在这里相聚的缘分。在此,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姐姐妹妹们一杯吧。”说着她略举了举手边的茶盏,便一口饮尽。
贺疏雁和黄龄月自然从善如流,也跟着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茶水。只是白若菊因刚刚更衣起床,丫鬟们尚未给她奉上茶水,以至于她手边空空,倒是没有能喝的东西。
顿时,白若菊的眸中便泛起了粼粼波光。她泫然欲泣道:“我……这真不是我故意的。各位姐姐妹妹,你们可千万不要怪我呀……我也没想到,竟然,竟然这茶水还没有我的份……真是抱歉……快请姐姐妹妹们千万不要罪我,便恕了我这一回吧。”说着,她的眼中竟然就这么滚下泪来。
原本正兴致勃勃地吃着茶点的黄玲月顿时呆在了那里,就连杏仁酥从手指缝间滚落下来也浑然无觉。她似乎是弄不动这眼前究竟是在上演哪一出,不由怯怯地转向贺疏雁低声问道:“雁姐姐,这是怎么了?”
贺疏雁自然而然地拿出帕子替黄玲月抚去身上掉落的碎屑,听到问话后不以为意道:“没什么,只是似乎是白姑娘一时想多了罢了。”
那边,楼玉宁则淡淡开口道:“菊妹妹,你不必如此。并没有人怪责于你。”说着,便对白若菊身边的贴身丫鬟吩咐道:“迎春,你且先你家姑娘下去略作梳洗吧,眼看着妆都花了。”
迎春心不甘情不愿地躬了躬腰道:“婢子遵命。”说着,便将白若菊扶了下去。
楼玉宁这才对黄玲月和贺疏雁笑道:“让二位姐姐妹妹见笑了。”
贺疏雁摇了摇头:“谁家没有几个不省心的亲戚呀?”
楼玉林苦笑道:“实在不是我和筱玉姐姐想要在背后说她什么,只是她这副脾『性』实在是让人招架无力。何况我若是明说出来,只怕有些人还会怀疑我是在背后嚼舌头。再者,这千言万语也很难描述尽我们心中的感受。不得已,才出此下招,让二位姐姐妹妹亲身体验一番。”
“只是说到底,还是我失礼了。还请二位姐姐妹妹见谅。”说着,她站起身来,对着贺疏雁和黄玲月各福了一礼。
“无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贺疏雁避过对方的行礼后点头道。“确实,这种事以你的立场而言,说也不好,不说又不好,倒不如借这个机会让我们来亲身领略一番。”
说着贺疏雁便站起了身,道:“既然如此,我和玲月妹妹便先告辞吧。”
楼玉宁心领神会,忙起身道:“我送二位姐姐妹妹。”说着便将二人送出屋外,又婷婷一福身,这才转身进了房间。
“雁姐姐,那咱们接下去做什么呀?”黄玲月顿时没了兴致,百无聊赖地用脚踢着地面上的小石头,问道。
贺疏雁好笑道:“这个时间点难道不是应该午休的时候吗?你看大伙儿都各自回房了,谁还在外面『乱』跑呀?”
“午休啊……”黄玲月似乎很不甘愿。“难得出来一趟哎。这大好时间,用在什么上面不好?非要用在午休上吗?那和在家里又有什么区别?”
贺疏雁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你没听到吗?今天晚上有夜宴,那自然是要养足了精神才好参加呀。”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回去休息一下好了。”小姑娘嘟着嘴,还是百般不情愿。“雁姐姐你送我回去吧。”她耍赖道。
贺疏雁自然乐得达成她的愿望,便牵了黄玲月的手,往她所住的禅房行去。
黄玲月推了门,却见屋中站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面熟的侍女,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不由疑『惑』道:“你是哪家的?怎么在这里?”
那侍女骄傲地仰着头,敷敷衍衍地屈了屈膝,还未开口,就听见垂帘响动,一个青衣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是我段家的侍女。怎么?黄姑娘,你有意见吗?”走出来的女子也不过刚刚及笄的样子,看着比贺疏雁和黄玲月都略大几分。一双丹凤眼眼尾略略上挑,倒是给她略显平庸的五官增添了几丝凌厉的味道。
“你是……啊!段家姑娘!”黄玲月终于想起了此前在房中匆匆一面的室友。看来大概是因为两位公主需要午休,于是她这会儿也不得不回房了。
那段姑娘仰着下巴瞥了她们一眼,也不说什么话就要进房去。只是在她刚刚转身的那一刹那,瞬间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对着贺疏雁道:“你就是那个贺疏雁吧?”
“正是。”面对对方的不客气,贺疏雁自然也不会以礼相待。她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淡然地回答了两个字。
“原来就是你呀。”段倾清轻哼了一声,眉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我听闻这年头还有人敢和那不男不女的过从甚密,听说还是贺相家的千金,倒是让我感觉颇为好奇。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呵。”
“不过能哄着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对你青睐有加,倒也的确是你个人的努力结果了。只是你别以为攀上了她就能攀上我们段家,毕竟我们段家里还是正常的人多一点。”
贺疏雁先是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话里所谓不男不女的那个人指的正是清敏郡主。那边,黄玲月已经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郡主姐姐和贺家姐姐呢?!”
“我怎么说了?我难道说的不对吗?那一个难道不是不男不女吗?这一个难道不是涎着脸要接近我们段家吗?”那段倾清翻了翻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曳着声音回答道。“还有你,不要逮着谁都叫姐姐妹妹的,弄得好像很熟一样,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来套这近乎。”
可怜黄小姑娘何曾见过如此恶意毕『露』之人,当时便被对方的话语挤兑地微张着嘴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驳是好,只能无意识地反复道:“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的!”说着,更觉心里委屈得很,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就在这个时候,黄玲月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便听到一记清脆的掌击之声。待她定睛再看时,只见那段倾清手抚面颊,泫然欲泣之余,还有一脸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你、你竟然敢打我!”她嘶声道。随着她的话声,只见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贺疏雁好笑道:“敢不敢的,我这不都已经打了吗?你这会儿再问这个话,不觉得有些迟了吗?”
“雁姐姐……”黄玲月也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看着平时对自己和蔼可亲的少女流『露』出她那强横的另一面。
贺疏雁爱怜地『摸』了『摸』明显被吓到了的小姑娘的包包头。却听见那边的段倾清犹自不敢相信般低声吼了起来:“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贺疏雁回头,仿佛听见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露』出一抹冷冽至极的笑容:“就凭你羞辱清敏郡主,羞辱黄家妹妹,当然,更关键的是你还羞辱了我和贺家。”
“我又没说错!”段倾清失控般嘶声叫了起来。
“所以我也没打错啊。”贺疏雁冷笑道,随即顿了一顿,忽然流『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道:“不对,打错了。这么说来,我还少打了你几巴掌了。”话声刚落,还未等那段姑娘反应过来,贺疏雁已然一步欺近。
她一只手挥开段姑娘抚在脸上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则正正反反,干净利落地又补了三巴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