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派人暗查了账簿的事。
负责这件事的,是萧峻和与萧峻珵。
调查的结果,其实无甚新意。账簿中涉及的大多数朝廷要员,都承认沐怀远的话——他们原本有财务问题,但经泓阳王劝,已洗心革面,重新恢复廉洁。
傻子才会“泓阳王并没劝过我,我还在一如既往地敛财”。
况且,那些缺中,本也有相当一部分,本就是泓阳王府提携或栽培的,往日立场与泓阳王府一致。
但也有例外。
比如经萧峻埕主持,六部开始整理近年来的事件簿,尤其对与账簿名单人员有关的事件着重关注。原本并无异常的事物,经与那账簿一联系,其中就能看出泓阳王府暗中牵制而谋私利的痕迹。
其中有两件引起了翼王的注意。
一件是三年前的大理寺卿错判案。当时帝京两名富家子弟因涉嫌杀害一青楼女子被大理寺收监,两名富家子弟均矢口否认罪行,后经大理寺明察暗访搜集证据,终将罪名定给王姓富家子弟,另一李姓子弟则被释放。王姓子弟于秋后被处斩,但这家人并不服气,连续上告,终闹到刑部,由刑部复审。复审结果,证据确凿,确是大理寺卿错判,误杀无辜。大理寺卿吴斌因此被罢官杖责。
而吴斌,也出现在泓阳王府的账簿上。
吴斌很快招供,当时的杀人案,确是有泓阳王府暗中施加压力。而那李姓一家,弯弯绕绕,竟真能和泓阳王府绕出点远亲关系。
另一件,是两年前的壅洲赈灾案。当时壅洲大旱蝗灾,颗粒无收,饥民遍野,朝廷下发的赈灾钱粮被层层克扣。其实这种事情古来有之,但那一次几名官员做得太无收敛,导致灾民直接上告入京,而翼王又有心要震慑一下这种风气,案件一经详查,涉事官员均被罢免严惩,户部侍郎柳从渊处以徒刑。
柳从渊与吴斌一样,也在泓阳王府的账簿内。
柳从渊指认,克扣朝廷赈灾款项的事情,是与泓阳王府各自分成,但事发后因有账簿牵制,也不敢如实招供。
于是事情就有些复杂化。试想泓阳王府既然用账簿牵制着诸多权臣,那么近年来朝廷中经历的大事件,尤其一些决策性的事件,是否会因泓阳王府的谋私而失之公允?
但太子萧峻和却另有呈辞。
表示与泓阳王府有过勾结的,多是涉事被贬被罚的人。通俗一点讲,死也要拉孺背,能往别人头上推一桩罪名是一桩。于他们自己来,可能会因揭发有功而减轻点惩罚,何乐而不为。因此这些饶口供,不能全信。
总之,这件事太子和萧峻埕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其手下人也是形成两派,各自为营,据理力争,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最终,翼王面对越积越高的奏折和各色所谓证词,大手一挥,对两个皇子吩咐道:“徐明谋害靖宁侯,居心叵测,且祸及宗庙祭奠,本该罚以重刑。念其一家均已毙命,没收其府邸家产充公,徐明鞭尸一百。此案已结,无需再提。”
两个皇子自然是明眼人,作为导火线的宗庙一案既已划上句号,其衍生出来的账簿一事,更加不必再提。
当晚,泓阳王沐怀远被召进御书房,翼王刚和善地问候一句:“卿年事已高,还夙夜为国事操劳,此为朕失职。”沐怀远已立刻跪地,诚恳又谦逊地回应:“臣一家多年沐浴皇恩,本该鞠躬尽瘁,为陛下排忧解难,偏偏臣这把老骨头不争气,老来病多,怕是不仅不能为陛下分忧,反而徒添麻烦。臣斗胆,恳请陛下允准,臣告老还乡,落叶归根。臣膝下几子,虽皆是泛泛驽钝之辈,倒也有愚孝之心,只愿随臣返乡,一心照看臣这年老体衰之朽木。陛下宽仁为本,恳请陛下体谅臣一家的难处。臣一家必花余生时间,为陛下祈福,愿陛下与地同寿!”
很快,沐怀远的请辞奏折就被批复。
若翼王一点都不怀疑泓阳王府与宗庙一案的关系,那是不可能的。秦瑜曾在御书房分析的那一袭话,在情在理,翼王每思及此,就会对泓阳王府多一分芥蒂。但事情发展至此,扑朔迷离,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再查下去也是枉然。以泓阳王府在朝在野的势力,因为一个尚无定论的罪名,就做灭族流放之举,那绝对会掀起悍然大波,导致的后果,连他作为国君也难以预料。
他多年来畏惧的,无非就是泓阳王府的势力。现在沐怀远主动放弃这势力,与他来,可算达到首要目的。况且那账簿的事,从朝纲来讲,泓阳王府确实有差池,这差池往轻里可大事化,往重里却也能毁家灭族。现在他不但不追究这件事,反而尊重沐怀远的意见,准许其一家辞官归田,又赏了无数珍宝器皿,给足其面子。这仁德宽厚之举,若还不足以为他博个仁君的好名声,那就是苍无眼。前阵子因宗庙一案错怪苏翊,现在这举动,于君威懿范正好做弥补。
所以,这件事以此收场,对翼王来,基本算得上得到了一切想得到的。前阵子宗庙一案带来的晦暗情绪一扫而光,翼王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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