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给我?”
柳氏顿时诧异起来。
那个什么……太夫人可从来对她没有这样和蔼过呀。
难得的和蔼, 却叫柳氏觉得心里慌『乱』得不得了, 急忙推开了已经意动的韩国公, 收拾了一下身上凌『乱』的里衣就叫丫鬟们开门。
门开, 一个脸『色』平静,嘴角有些抽搐的太医进门,也不在意为啥大白天的韩国公与爱妾就关着门, 更不在意柳氏哭得红肿的眼睛, 只上前先给柳氏号脉片刻, 微微点头, 对柳氏不说话的,仿佛完全不把柳氏给放在心上, 转身就走了。
这来去匆匆,连个『药』方都没给开, 更叫柳氏觉得『迷』『惑』不已。
然而太夫人处却已经得了太医的话微微点头说道, “真是可惜了的。”
胖团子正抱着呼呼大睡,睡得『露』出小肚皮的堂弟『揉』着眼睛爬起来。
她爬起来了,她堂弟转了个身,继续睡。
完全没有姐弟之间的默契。
见阿菀起身, 明仪郡主急忙走过去把阿菀给抱起来, 见她打了一个哈欠,就把软乎乎的小身子往自己的肩膀上靠,一张明艳的脸简直笑开了花儿, 笑眯眯地问道, “要不要吃点点心醒醒神儿?”
她转身叫身边的丫鬟去厨房端了几样儿润肺滋补的点心汤水, 叫胖团子坐在自己的怀里喂她。见自己喂一口,胖团子张嘴乖乖地吃一口,明仪郡主只觉得自己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这样喂养团子了。
一颗胖嘟嘟的襁褓从床上滚过来,睡得吧唧嘴儿的长生也不张开眼睛,就挥着小爪子扒拉。
他抽着小鼻子,显然闻着味儿了。
“这个你可不能吃。”明仪郡主虽然也很喜欢长生,可自认不是博爱党,自然更喜欢阿菀,先把襁褓往太夫人的面前放了放,表示“你养你的,我养我的”,一边笑眯眯地对仰头鼓着胖腮呆呆看着自己的阿菀柔和地说道,“长生年幼,只能喝『奶』。阿菀,好吃的都是你的,高不高兴?”
她眼底的疼爱叫阿菀可幸福了,忙点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说道,“四婶,我知道你对我最好。”她一双小胳膊抱过去,拿胖嘟嘟的小脸儿蹭了蹭明仪郡主的脸。
太夫人就趁着胖团子撒娇听不见的时候低声说道,“挪出去。”
她话音刚落,几个丫鬟就领命而去。
阿菀有些茫然地看着这几个丫鬟凝重的样子,却歪头,觉得自己有点不明白。
这是怎么了呢?
她觉得今日明仪郡主与太夫人都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正一边吧唧嘴里的点心,一边踢着小胖腿儿看地上,正对上太医老大人一双眼睛。
她觉得太医老爷爷的眼神也很怪,就仿佛有一种“活久见”的感觉。这叫她忍不住偷笑起来,一边贼兮兮地看了看仿佛被刷过三观的老太医,一边躲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偷笑,顺便还仰头巴巴儿地问明仪郡主,“四婶,我四叔呢?”
“怎么,你更喜欢你四叔么?”明仪郡主顿时醋了。
她觉得自己得打击一下韩四,不然这家伙跟自己在胖团子面前争宠。
得亏韩四现在在上朝,不然要是听见媳『妇』儿这心理活动,不报复这负心的人生就见了鬼了。
“我喜欢四叔,可是更喜欢四婶呀。不过四婶喜欢四叔,所以我也要更喜欢四叔一点。”胖团子甜甜蜜蜜地靠在明仪郡主的怀里,听见明仪郡主的笑声,这才咳了一声问道,“昨儿,昨儿的胖肘子好吃极了。四叔,四叔今天还会带回来么?”也不知道韩四是从哪里带回来一只炖得软烂醇香的胖肘子来,甜滋滋的,又香喷喷的,肉里都是香醇的糖汁,胖团子扑上去咬了一口,顿时一见钟情。
她觉得自己没吃够,因此今天还想吃。
要不怎么叫米虫呢。
混吃等死的人生,多么幸福。
她腆着胖肚皮,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还有。”那个肘子乃是京都之中最大的酒楼的名菜,十两银子一个,韩四昨天破了财,已经心疼得不得了,不过也没想胖团子竟然这么爱吃肉……爱吃肉的白莲花那还能叫白莲花么?
韩四不过是想要逗弄一下这团子,看看她怎么一边装模作样表示自己只爱吃青菜萝卜一边偷偷地看着肘子流口水,因此特意买了这京都最好吃的肘子来馋她。
谁知道阿菀就是一只清纯不做作的团子,一边一双胖爪子捏着肘子吃得喷香,一边表示白莲花都是对别人,对自家人当然怎么真实怎么来。
因此早上唯恐被这团子叫住预约肘子,韩四大清早就跟做贼似的跑了。
十两一个肘子……韩四一个月的月俸勉强够这团子吃他半个月的半个月……
这还不跑还了得啊?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团子压根儿就没有忘记他。
果然,明仪郡主笑着继续说道,“忘不了。我已经叫人去提醒你四叔,务必带回来。”
“我就知道四婶儿把我放在心尖尖儿上。”胖团子甜蜜地笑了,胖腮鼓起,合着胖爪子憧憬未来。
“只吃肘子会腻歪。”她还捧着胖肚皮垂头可怜巴巴地说道。
“那酒楼里还有『乳』鸽做得不错,明天叫你四叔一样儿带回来,咱们换着样儿吃。”明仪郡主『摸』着这胖嘟嘟的小身子,见她抽了抽小身子,回头,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亮晶晶的,哪里还担心什么韩四大概就要财政破产,专心致志地给团子顺『毛』儿。
她今日的心情是真的好,恨不能再叫韩四从那酒楼订一桌儿上好的席面儿来开心开心,这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了女子尖锐的哭声还有撕扯声。
阿菀一愣,在明仪郡主的腿上撑住了小身子想要看一看。
“别看,跟咱们无关。”明仪郡主一想到阿菀那一日吓成那样,心疼死了。哪里还肯叫阿菀再受那样的伤害与烦恼。
只是此刻突然就见外面冲进来了一个泪流满面的女孩儿,阿菀探着小脖子一看,见正是她堂姐阿萱。此刻阿萱的身上什么诗情画意都没有了,流着眼泪惶恐地爬到了太夫人的面前哭着说道,“老太太,老太太发发慈悲,饶了我姨娘吧!”
她吓得大哭,毕竟从前就算有点小心思,可是说实在的,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或是嫉妒,或是小心眼儿,或是争风吃醋,可是哪里见过这样的后宅之争。
柳氏就刚刚叫两个婆子给从床上拖下来,拖着就往门外的一辆小车里塞。
甚至韩国公还跟柳氏在一张床上想要继续恩爱,见爱妾被拖下去刚想摆出国公的威严怒吼一声阻拦,叫个铁面无私的婆子一把推倒在床上,一头撞在了床柱上。
国公撞在床柱上晕头转向就不多说了,只说两次情动,先是叫太医打断一把,又叫婆子给吓得够呛,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下半生的个人幸福。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疼得不得了,自然还得在床上缓缓,顺便怀疑一下自己被个横眉立目的中年婆子推倒的人生,柳氏却已经吓坏了。
她虽然柔弱可爱,又纤细苗条,双手纤纤没什么力气,可是遇到这眼瞅着生死存亡的时候也不是吃素的,顿时就跟婆子们撕扯起来。
人的潜能无穷,一时之间几个干粗活儿的婆子竟然拦不住她。她也知道竟然敢把自己这个韩国公的爱妾给收拾了的必然是太夫人,心中慌张,口中就尖叫自己的儿女去太夫人面前央求给自己救命,自身就和婆子们厮打唯恐叫她们拖上车送去处置了。
她的儿子韩誉此刻正在国子监读书尚且不论,阿萱听见母亲的呼救过来,看见如此顿时惊呆了。
若是柳氏被治罪,她的儿女还能在韩国公府里过什么好日子?
韩誉也就算了,到底是男子怎么都能活。可她一个柔弱的小姐,没有柳氏的庇护,韩国公的那些姬妾都能生吃了她!
更何况若是没有柳氏为她筹谋日后,她怎么嫁入庆王府?
无论是萧堂还是萧韦,那都是做梦。
因此这也是阿萱的生死存亡,她顾不得别人,踉踉跄跄地就扑到了太夫人的房中,知道只有太夫人才是能做主的人,搓着手央求叫道,“老太太,姨娘知道错了!无论您是因什么恼了她,她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饶了姨娘这一回!”
她本也是个欺软怕硬胆小怕事的女孩儿,见太夫人强硬起来,顿时也不敢如同从前一样矫『揉』造作。
太夫人垂头看见她一心一意为柳氏求情,垂了垂眼睛。
“你姨娘乃是生病。这病不好,唯恐传染,因此才送出府去。待日后病愈,你放心,我自然会接她回来。”
“生病?”阿萱仰头,哭得什么似的,却紧张地问道。
她迎着太夫人一双苍老又深沉的眼,竟然分不清太夫人这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生病。且病得不清。”
太夫人看向那太医,太医微微垂头,太夫人这才对阿萱平静地说道,“这是十分罕见的病症,不然你姨娘怎么吐了血,又缠绵病榻这么久?可见病入膏肓,不要留在府里传染了旁人才好。”这话一出,阿萱呆住了,片刻,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一旁,动了动嘴角,却说不出话来。
柳氏一直“病着”乃是为叫韩国公心软,不要请封嫡子做世子。
怎么如今,假病成了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