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别人发财的感觉是很难受的,尤其是,自己只能看着的情况下。
灵州境内,郭喜军和秦广鲁租住了一个小宅院,两个男人一台戏,就在灵州看着。
来灵州的原因,也很让西蜀双壁无奈。
常帮里,有许多兄弟们咽不下这口气,极个别人,想要阻止人马,和云端之巅干一场硬战,不说是将风岭山脉里的盐铁之利夺回来了,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数次,常帮里有名的高手,都暗中抵达了风岭山脉,企图猎杀云端之巅的人。
杀一个,是一个,反正人那么多。
李尘总是很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事,屡次出来,制止了此等事宜,也不曾对常帮的人下死手,只是点到为止,倒也没有挫其锋芒的意思,只是单方面觉得,云端之巅眼下不太适合和常帮开战。
郭喜军和秦广鲁对这些事,也有所耳闻。
心里也不服气,可没办法,人家有江湖高于庙堂的高手坐镇,他们两个将军,行军打仗那是一绝,可捉对厮杀,就差得远了。
还好,事情还没有闹到双方要火拼的程度,尽管如此,秦广鲁和郭喜军也不是那么的放心,亲自来到了灵州看场子。
看住自己人,不要让自己人闹事。
其实西蜀双壁也想要跟着闹事,起初以为,风岭山脉里的盐铁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最多两个月,也就开采的差不多了,可事实上,辎重车辆是源源不断的进入了拜月山庄。
到目前为止,风岭山脉里的铁矿,还在大力开采之中,啥时候是一个尽头,还不知晓。
这就好比看见了一座金山,等到达那座金山的时候,才发现那个金山是无限大的。
郭喜军和秦广鲁心里也难受。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西蜀龙脉离开了,他们西蜀双壁也撑不起西蜀的脊梁,恍惚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人到中年,反倒是迷惘了。
一个人的想法和态度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
何况是两个人呢?
当初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大魏添堵,当年西蜀没有打赢大魏,那么西蜀双壁给大魏帮倒忙,给大秦加油助阵,总该是可以的吧。
可时间长了以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三万多人,要吃要喝,算上亲眷,远不止三万多人。
这真的在苍云城站稳脚跟之后,秦广鲁和郭喜军不得不去想常帮日后的发展道路,跟随大秦,可能要当炮灰,跟随大魏,心里又不愿意。
指望自己单干的话,连元正和拜月山庄里的那个小崽子都没有干过。
说多了,都是眼泪。
宅院里,有一棵迎客松,迎客松周围,约莫有一丈长宽的草坪,松针掉落下来,和草丛融为一体,也很难看出来。
就像是西蜀双壁现在的心情。
石桌上,两人相隔对坐,这一次没有下棋,一件事钻研的时间长了以后,心生厌倦,也是在所难免的,下棋,也不例外。
这时候,秦广鲁抬起了头,阴郁的眸子,流露出一抹锐气。
郭喜军活动了一下手腕,淡定的端起了茶杯。
“是谁,还望出来说话。”秦广鲁老气横秋的低声喝道。
一位约莫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袭黑色斗篷,无端出现宅院的屋顶上,轻盈一跃,便到了西蜀双壁的跟前。
微鞠一躬,双手抱拳道:“在下杜森见过西蜀双壁。”
杜森的脸,有些苍白,血色微弱,有些缺乏阳气,身为大夫的秦广鲁,一眼便看了出来。
缺乏阳气的人,多数都是昼伏夜出,除了斥候和打更的,剩下的,也都是一些不太正经的人,秦大夫也曾经有一段时间昼伏夜出,他很清楚眼前的人,绝非良善之辈。
秦大夫道:“你找我们何事?”
杜森依旧保持双手抱拳的姿态,在西蜀双壁的面前,杜森不敢有丝毫的失礼。
言道:“做一笔生意。”
秦大夫轻声嗤笑道:“什么样的生意?”
杜森应道:“你我两家联手,杀了武王庶子,灭了云端之巅,风岭山脉的盐铁之利,尽数归常帮所有,我们只是要带走一个人,那个人是李尘。”
秦大夫也不觉得有多意外,只是好奇的问道:“敢问你来自于哪一座山门?”
杜森这才说道:“在下来自于天魔宗。”
天魔宗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属于秦国极为另类的江湖门庭,可偏偏和大秦皇室不对付,和庙堂对着干。
西蜀双壁当然听说过天魔宗的名气。
当初独孤信在咸阳城外,救了元正和李尘,也去过咸阳,面见过大秦君主,如今的天魔宗,元气大伤不说,所谓高手,寥寥无几,还都是有内伤的那种。
可话说回来,虎死不倒威,哪怕现在的天魔宗没有以前那么景气,可也不是寻常的江湖门庭相媲美的。
天魔宗的陈年往事,西蜀双壁听说过很多次,觉得不可思议。
要是大秦庙堂和天魔宗同气连枝的话,兴许局面就更加的有意思了。
《生死印》的争夺失利,才是让天魔宗如鲠在喉的事情。
只要夺回生死印,辅佐以秘法修行,不出三五年,天魔宗又将恢复鼎盛。
江湖门庭就是这样,只要有神兵利器,有顶级的功法,说复兴,也就那么三五年的时间。
秦广鲁犯嘀咕了,笑道:“如此,你天魔宗和云端之巅不对付,想要和我们常帮联手,虽然这是一笔生意,可是我们你们有真正的高手出动吗?”
杜森平淡道:“我天魔宗高手如云,只是争夺地盘,争夺利益,并非是两个人捉对厮杀就能解决掉的麻烦事情,总需要一些喽啰,来善后,去打理。”
说实话,秦广鲁和郭喜军上一次在自家的庭院里,被元正叫来的神秘剑客吓得不轻。
他们也算是近距离的体会了一下,江湖高于庙堂是何等感受。
看似有着相同
的利益方向,西蜀双壁也陷入了两难的迷茫之中,这个生意,无论怎么算,都是可以去做的。
那盐铁之利,别说是养活三万人了,便是二十万人,也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可秦广鲁应道:“不好意思,这个生意我怕是不能跟你们去做。”
杜森一脸不解的问道:“为何,有我天魔宗高手介入其中,同尊座联手,灭了云端之巅不是什么难事。”
秦广鲁很认真的应道:“路子是这个路子,可道理不是这个道理。”
“我和老郭也算是成名已久,来到苍云城这寸土之地,和两个小崽子作斗争处于下风,说出去,也的确有些不太体面,可这终归是我们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二者,以我们的身份,和你天魔宗联手,去为难两个小崽子,实在是说不过去,也有**份。”
“苍云城的事情,就在苍云城里解决,涉及到了大秦,我们也不愿招惹,二者,大争来了之后,我也不知道常帮去向如何,又该如何自处,得了盐铁之利,横竖都是给他人作嫁妆,横竖都很吃苦,还不如得不到好。”
杜森一阵无语,不知道怎么回复秦广鲁。
利益无法波动对方的心弦,事情就很难办了。
思虑良久之后,杜森作揖告别道:“如此,在下便告辞了,还望尊座好生考虑,若是改变主意了,就在子时燃放烟花即可,杜森随时都可来。”
秦广鲁老练的应道:“好的,好的。”
杜森这才离开,第一次没有谈妥,杜森也并不觉得气馁,毕竟那是西蜀双壁,要是第一次就能够谈妥了,那就不是西蜀双壁了。
郭喜军转动着眼珠子,显得有些圆润狡猾,道:“过一段日子,会有很多人去拜月山庄里拜码头,找活路,兴许也有一部分人,会来我们常帮这里,到时候鱼龙混杂,图穷匕见的事情,亦有可能发生。”
“咱们到底是管这个闲事,还是不管这个闲事?”
到了点子上,其实秦广鲁能拿定主意,而郭喜军,更擅长阵前对垒。
皱眉道:“还是管一管比较好,国家与国家之间出现变动,江湖上也会有征兆,咱们在苍云城这里虽说混得不错,可也因为不是那么的懂江湖,才败给了那两个小崽子。”
“大秦财大气粗,理不直气也壮,未必看得起咱们常帮,可大魏那里,决不能去。”
“这个时候,帮助一下元正那个小鬼,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说到这里,秦广鲁很难为情的停顿了一下。
郭喜军见状,笑问道:“为什么到了点子上,你总是喜欢停顿一下,卖关子难不成也会养成习惯?”
秦广鲁说道:“这一次不是卖关子。”
“元正去了皇城,打死了一位郡王,入了金銮殿,那句歇后语连你我都知道了,元铁山就不说了,本钱摆在那里,可元正理应是要行叩拜之礼的,毕竟那是大魏的国君,也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舅舅。”
“所以我犯嘀咕的地方在于,武王元铁山对他的小儿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明面上,武王府的家产,和元正没有关系,那个世子之位,也很元正没有关系,实际上,处处都护着自己的小儿子,任由元正在苍云城搞事情。”
“更让我觉得诧异的是,风岭山脉里的盐铁,起初只是走漏了风声,意外被我们知晓,可那个风声的源头,到底是哪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总感觉到,元铁山想要自己的小儿子自立门户,把事情搞大,日后在哪里都能硬起腰杆,背地里,也在给自己的小儿子撑腰。”
“可你想想,元正只是得了盐铁之利,就敢入皇城,还带回来了两个秋后殿试的考生回到了苍云城。”
“要是元正纯粹走江湖人的路子,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庶子,可带回来两个考生,这摆明了是文武并重的迹象。”
“江湖需要的是人情世故和打打杀杀,实际上,还真的不太需要读书人。”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的话,元正成了气候,必然也能不弱于当朝任何一位实权将军,甚至会有自己的骑军和步军,还有自己的小庙堂,到了那一步,招安也可以,直接趁机造反,浑水摸鱼也可以,反正事情做到那一步了。”
“元铁山当年是有很大的机会,成为大魏皇帝的,可他错过了,瀚州不是个出龙的风水,可他的小儿子如今是背靠秦岭,还有拜月山庄作为主要顶梁柱,那个地方,怎么看,都是一个出龙的风水。”
“看似小打小闹,实际上任何事情都暗合章法,这才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
郭喜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其实郭喜军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自己会陷入沉思,陷入沉思,通常都是无止境的探索和试探,可能很快就可以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可能很久,都是一无所获。
抬起头,看着秦大夫阴郁的小眼睛,言道:“你的意思是,元铁山是想要培养自己的小儿子造反,可又不是那么的明显。”
“不过元铁山终归还是大魏臣子,师出无名。”
秦大夫冷笑道:“自古以来,庶子不能入朝为官,也不得进入宗祠,不过元家人是北方人,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
“要是庶子真的干成了事情,在大争到来之后,浑水摸鱼,当一个滑溜的泥鳅,手底下人才济济,说不准还真的可以将雪球越滚越大,等自己的小儿子腰杆够粗的时候,元铁山随意找个理由,就能脱离大魏律法管辖,投靠自己的小儿子。”
“这样的话,不是师出无名,名义上是良禽择木而栖,也能说得过去,可总觉得不厚道。”
“当年咱们虽说没有和元铁山在战场上正面撄锋过,可元铁山的为人处世,粗中有细,厚道的时候很厚道,不厚道的时候,也很不厚道。”
郭喜军明白了,元正要在灰色地带里搞事情,而苍云城,本身就是一个灰色地带。
风水上,暗合天数。
偏偏谁都说不清这个事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元正就是在苍云城里当土皇帝避祸呢。
郭喜军道:“当初元铁山派龙辉过来当一个中间人
,让我让着拜月山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武王元铁山,还真的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啊。”
秦广鲁得意笑道:“我们虽然没有和元铁山见过面,但也算是打过交道了,他不想直接让我们归属他的小儿子,而是让他的小儿子,自己来将我们招揽麾下。”
“这样既能锻炼一下自己的小儿子,也能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说起来,处处都是门道。”
说着说着,秦广鲁哈哈大笑了,宛若发现了绝世宝藏。
事情越说,就会越来越明朗。这话真的是一点都不假啊。
郭喜军这一次眉毛都长了,以为来到了苍云城,便是蛟龙入海,可以胡作非为,冥冥之中,却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样的滋味,真的让人很难受。
在交情上来说,当初元正的师傅也曾帮助西蜀双壁令西蜀的龙脉离开,入清平江。
那边是真正的缘起之时。
可惜啊,西蜀双壁,没有一个人会算卦,不然的话,还真的要好好算计算计一下。
“既然元铁山是这么意思,却又没有跟自己的小儿子说,那咱们应该如何自处,难不成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还真的要跟在一个小屁孩后面混饭吃?”郭喜军莫名的笑道。
秦广鲁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跟在那个小鬼后面混,也不见得死路一条,只是还有一件事不太确定。”
郭喜军问道:“什么事?元铁山的把戏真的就那么多?”
秦广鲁生性多疑,但都能疑到点子上。
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是真的不确定元铁山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若是追随了元正,再加上云端之巅和拜月山庄的基础,元正的腰杆会立马粗壮起来,腰杆粗了,什么话都好说,什么事都不怕。”
“万一到时候元铁山想办法让元正招安于大魏呢,到时候大魏再给我们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说,让我们两个去西蜀当个蜀王,我们那个时候又怎么办?”
“最巧妙的地方在于,我们若是跟着元正,好像横竖都不吃亏,可若是不定向,反而前途未卜。”
“看似有千万般选择,实际上真的没有多余的选择。”
“我看啊,还得挑个方便的时候,询问一下,元正到底有没有造反的意思,要是有,咱们就跟着元正,要是没有,到时候再说。”
郭喜军愁眉苦脸的笑了,笑的好像有些不能自主。
好端端的,路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把天魔宗的人给处理掉,不管他们和元正李尘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既然都在苍云城这口锅里吃饭,枪头就要一致对外。”
“至于风岭山脉里的恩恩怨怨,咱们姑且不谈,两家人,什么话都好说,多个人出来,反倒是不自在。”
郭喜军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生活,路子其实没有那么多,人又得不到清闲。
……
拜月山庄。
书房里的尉迟阳,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处理事务的时候,他喜欢一个人在书房,这样他的心才会静下来。
还有一点就是,一个人在书房里,偶尔偷懒一二,也没人看的见。
秋后,钟离奋就要来这里购买战马和龙鳞马了。
要提前准备好才行,比较意外的是,钟离奋竟然书信一封来到了尉迟阳的书房里。
信上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废话,就像是一个人无聊了,给另外一个人写信一样。
不过无聊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个人真实的嘴脸,从细节处入手,是上了年纪的人惯用的手段,其实也是尉迟阳惯用的手段。
出于礼貌,尉迟阳也给钟离奋回了一封书信。
其中的内容,大概都是一些最近天气如何,你们那边景色如何,吃饭的时候胃口如何,可曾偷偷的去青楼,然后又很快回来了。
显然,尉迟阳在这种事情上,是一只老麻雀,他有年轻人的朝气,也有老麻雀的心气。
很难想象,钟离奋看到这封回信以后,会是怎样的一个面部表情。
这时候,尉迟德进来了,脸色如常。
尉迟德脸色如常,便说明所有的事情,都在预料之中。
尉迟阳问道:“以爷爷的眼光来看,这一次的事情,是棘手,还是不棘手?”
尉迟德道:“算是比较烫手,但也不算非常烫手。”
“苍云城内,有天魔宗的人来了,疑似是要找李尘算账的,也和常帮的人接触上了,除此之外,大概还会有天魔宗的人潜入其余的江湖门派里,跟着那些江湖豪强堂而皇之的进入我们拜月山庄。”
“混在一起之后,如油和面,不好下手。”
听到常帮这两个字,尉迟阳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尉迟阳深知,上一次若是没有江湖高于庙堂的高手坐镇,风岭山脉里的盐铁之利,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
西蜀双壁看似输了,实际上也只是懒得计较,真的撕破脸,拜月山庄也真的打不过常帮,哪怕加上云端之巅。
尉迟阳道:“可有办法,提前解决掉这些眼中钉,肉中刺?”
尉迟德平淡道:“不能,因为是分散的,而不是一起的。”
“而且常帮的态度,模棱两可,没有答应天魔宗的人,也没有不答应。”
“可能还在考虑当中。”
尉迟阳从椅子上起来,给尉迟德倒了一杯茶,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
周身,浮现出雄浑的真元波纹,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摄人心魄的气质。
“常帮不是在考虑当中,而是早已经考虑好了,不会和天魔宗联手,天魔宗就是茅坑里的石头,谁都不愿意和其有所牵扯。”
“不过得罪常帮的人是师兄,而不是我。”
“这么说好像有些无耻啊。”
“这件事爷爷你继续留意,我会和师兄看着办的。”
尉迟德和蔼的笑了笑,小主人日渐开朗,总算是有一个少年人该有的骚包风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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