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乾元殿上,他依旧站在她身边,曾经牵着她的那只手手执白玉杯,向她的父皇敬酒,然而,他代表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有那么一刻,她很想捂着自己的心,歇斯底里地问问他:
颐灏,如果我也伤得很重,比她还要重,你会心疼么?
不用问,她已经知道答案,连一眼都不愿再看向她的颐灏,再不会心疼她了。
她于他,甚至连生命中的过客都比不上。
她留给他的,只有手上丑陋的疤痕和她无尽的恨意。
于是,她自己也再不心疼自己。
左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她稍稍抬起一看,发现上面缠了一圈白色的布条。
白色刺伤了她的眼睛,让她的眼前有一阵恍惚,忽然,她发现眼前只有满目沧桑的白色:那串珊瑚珠不见了!
万俟沐大惊失色,陡然坐了起来,视线对上身边已经起身的男人那双与世无争的黑眸。
她疯了似的在身侧寻找,右边没有便往左边找。
突然,她长久的深埋的底线被赤果果地撕开,好脾气完全消失不见。
她冷冷地看着他,愤怒道:“是你给我包扎的?谁让你多管闲事?!”
她这么确定是他,是因为陌言白色中衣的衣角少了一块。
她没有对他们同床共枕持任何反感的态度,也没有对昨天喝酒失态作任何解释,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陌言说不出话,沉静的黑眸垂下来,似乎不敢再看她。
这让人不知道他现在是委屈,还是后悔,更甚至是害怕?
他的手抵在唇边,大力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显然痛苦不堪。
见此情形,万俟沐的火气一点一点平息下去,就像赤红的烙铁被放进冷水里,只听见“哧”的一声响,火热立刻退了。
她定定地坐在那里,低垂着头,如瀑的青丝散了满榻,细密的汗沿着脸颊顺流而下,在每一缕发丝渗开,不过片刻就已变得湿淋淋。
她又做错了。
与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的气对谁发都好,对他发有用么?
见她的手受伤了,替她包扎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么?
她凭什么怪他?
她低垂着的眸眼,染上了懊悔的黯淡。
宫女们听见响动,以为里头闹出了什么事,忙推开门进来问道:“公主,您有何吩咐?”
万俟沐此时烦躁不堪,没有应她们,反而探过身,温柔地拍了拍陌言的背,帮他理顺了气。
良久,掀了掀嘴皮,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柔声软语,百雀羚鸟般婉转的原声带着刚刚清醒过来的几分喑哑,显得愈发轻柔,与刚刚判若两人。
陌言侧身面向她,侧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阴晴不定。
她不知道陌言这样子算不算生气了。
她抿了抿嘴唇,将未受伤的右手探过去帮他顺气。
这样看起来像是她将他搂在了怀中,三千青丝恣意垂下来,颇为妩媚撩人。
陌言虽还在咳嗽,却似乎好多了,神色渐渐恢复了些,声音也轻微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左手,与世无争的黑眸挑起来看了她一眼。
见她没有抗拒,便动作轻柔地摊开她的掌心,温凉的指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