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动作,是在极力地挽留,写尽不舍与辛酸。
那番动作,无声而言,却胜作金鼓喧阗。
万俟沐没有动作,他也没有继续动作。
流光尽染。
桃枝梢头的花儿承受不住这份难耐的寂寞,在重力的作用下,裹藏着初现缱绻的柔情,飘飘坠下,在半空中小酌起一丝半点的涟漪。
再看他时,他唇边的笑容里夹着隐隐约约的自嘲。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神黯淡了几分。
便又写道:“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让你丢脸了,你想走,就走吧,我反正只是一个……废人……”
这一句,他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缓慢,指尖甚至微微颤抖。
最后一捺还没划下,万俟沐心里一酸,反握住他的手,没让他继续写下去。
她的秀眉微微蹙起,但表情格外坚定,摇头道:“不是。你很好。要是这世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心地善良,就真的天下太平了。你与世无争,不追求功名利禄,活得恣意潇洒。
是我自己不好,非常不好,娶了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陌言的黑瞳一闪,晶莹的黑色瞳仁深处,盈盈闪动着的像是饱含着的感动,
他反握住她的手,将着她的手带到唇边。
她还没反应,一个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将冰冷的唇贴了上去,又是一个柔软的浅吻,类似上次的轻柔,只是这一次久久没有拿开。
万俟沐定定地站着,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迅疾传遍她的全身。
麻麻的,温热的......
在万俟沐的忍受极限到来之前,他才将松开她的手,又写道:“既然我们都不好,那就努力变好,但是,我很高兴,能成为你的丈夫。”
万俟沐笑了。
那是一个很温馨的笑,连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充满关爱的眼神,让人无法移开。
也许别人对她说这番话,她会以为他虚伪,可是由陌言的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病秧子,也许他的性命明天就消亡,何苦今日还要来骗她?
见她笑,陌言也笑开了。
沉静的黑眸在暗夜中笼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晰,唇角若有似无的浅笑也意味不明。
绝口不提爱情。
也绝不互相恭维。
承认彼此的不好,借以消除对方的戒心。
这是夺取一颗满目疮痍之心的不二法门。
当然,前提是,他是个虚弱的病秧子,一文不值的废物。
他看起来没有撺掇一颗心的野心。
万俟沐咬了咬下唇,折身拿过一旁的食盒,将里头的碗取出,伸到他面前,道:“我煎好了药,快趁热喝了吧。”
陌言注视着她手里的青瓷小碗,雪白修长如白玉雕成的手指在碗沿轻点,顺着那优美的弧线往上。
他看到她大黑曜石般的眼睛很是认真。
浓浓的药香味扑鼻而来,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风行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将一件披风盖在了陌言身上。
转过身朝万俟沐行了个礼,伸出手,顺便开口道:“沐公主,大公子这药就由风行来喂好了,天色不早了,风行让人送您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