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单衣里瘦削的身子,她拿过一旁的素色外套替他穿上,从里头的中衣到外头的袖口,再到腰带,鞋,一样样都整理仔细了,再把他的发从衣襟里拨弄出来。
纤手缕青丝,几寸相思意渐起。
她何曾想过,自己未曾实现为颐灏绾青丝的诺言,手中却是在为一个陌生的男人打理。
她的动作并不娴熟,所以很慢,但是有条不紊。
期间,自然少不了肌肤相亲,虽然陌言的掌心温凉,他的胸膛和脖颈处的温度却异常灼热。
并不纤柔的手指不小心触及陌言裸露的皮肤,他的身子绷了绷。
然而,万俟沐从不曾对陌言产生过任何念想,所以,只是起初有些不适应,久而久之便不再尴尬。
陌言除了起初的愕然,之后神色始终淡淡,眼眸沉静,好似这一切本是理所当然。
待他坐在铜镜前,从镜中看着身后的女子替他梳头绾发,感觉那把木梳从未有过的柔软,一下一下极为仔细且有耐性,将他凌乱不堪的长发打理整齐。
万俟沐的双手惯常使剑,于这些寻常女子该做的事情上并不灵巧。
而且在宫中养尊处优的,这些事并不是她在做。
绾发的时候试了好几次,仍旧无法达到一丝不乱的地步,然而,她没有觉得烦,一次一次继续试着。
陌言忽地皱起了眉,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女孩子。
她天性矛盾,对亲人朋友心肠柔软,比如慕容赫,对弱者心存怜悯,比如他,陌言。
对厌恶者一直厌恶到底,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比如,她的情敌。
并不是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能够如此坦荡,爱憎分明,尤其是身在皇家,能够不端架子不拘小节的皇室公主实在太少。
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的坦荡直率让她成为皇室纷争中的傻子,表面上的强势不饶人,骨子里的直肠子缺心眼。
殊不知,过刚易折。
依照她这种脾气,到底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陌言的视线落在镜子倒映的角落里那个盒子上,很快释然。
因为,她有个强势的母后,一个强势到能顺从她的意愿,将她风风光光嫁给一个活死人,又能明目张胆喂她的新婚丈夫慢性毒药的母后。
前路都已经为她铺好,不需要她费任何心思。
她想要做什么就尽情去做。
惩恶扬善也罢,上山拜师也好,更甚至自己的人生大事,在她那里,只不过一句话的事。
出了事,她还可以安安心心地睡大觉,背后有人已经帮她铺好了醒来的路。
所以,造就了她如今的这种性格。
将白玉簪插好,镜子里的男人与刚刚颓唐不羁的模样大相径庭,五官虽然平淡无奇,可整个人干净清朗了许多,更像是误入凡世的世外之人,精神似乎也随之好了起来。
万俟沐将梳子放回原处,手立刻又被陌言握住。
她不解地看着他,以为是梳的不好,嘴角动了动,正欲开口,他已经在她掌心写道:“若是没有你,真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