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痛。
不是身体痛,而是心痛。
每每从睡梦中哭醒,她只能怅然看着周围的空无一物。
这不是在鹿鸣山,不是在昭王府,而是皇宫,而是左相府。
这里没有那些师兄们,也没有颐灏......
她终于发现那些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日子已经远去,似乎只剩下怨怼、嘲讽、不屑和冷眼。
刺伤万俟沐,她由受害者变成罪人,受尽白眼。
下嫁废材,为天下人嘲讽。
......
她从前的日子过得太顺了,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她的报应也来了。
如果说一场失败的爱恋就是一次劫数。
那渡劫的人即便侥幸活着,也再不会爱上另一个人了。
哪怕她还如此年轻,表面仍旧飞扬跋扈,她的心却已然怯弱不堪。
就像是已经经受过风雨摧残的温室花朵,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
走着走着,就散了,回忆都淡了。
看着看着,就累了,星光也暗了。
听着听着,就醒了,开始埋怨了。
回头发现,他不见了,突然她也乱了。
她之所以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嫁给克妻的陌言,且选择与颐灏同一日大婚。
不过天真地只是想看一看那时候的颐灏是什么表情——
拥着他娇弱的心上人。
看着昔日在他面前装了四年淑女的她嫁给一个垂死的病秧子。
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动容呢?
呵呵。
没有。
颐灏无动于衷。
叩拜完父皇母后,临上轿之前,她特意停顿下来,却没有等到他上前。
他毅然决然地牵起另一只手,只留给她一个擦身而过。
两顶喜轿同时抬出皇宫正午门。
她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到他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端坐马上,视线平视着前方,表情淡漠如初。
一头长及腰间的墨发,发丝如黑色锦缎般在后背恣意铺染。
他静静地坐在马上,背光而行,红袍、黑发以及隽秀的脸,犹如一幅融合红黑灰恢弘画卷,书写尽世间苍茫。
那时候她盯着他那清俊依旧的侧脸,直至泪盈于睫,一滴滴地滑入掌心。
两顶轿子分开,一西一东。
捧着手心的泪珠,她最终在轿中无声地大笑了起来——
多可笑,她居然还希望他回头看她一眼。
居然还奢望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掀开她的轿帘对她说,沐子,跟我走,你不能毁了你自己!
佛珠是假的。
嫁衣是假的。
颐灏是假的。
一切爱恋都是假的!
她甚至在那一刻幡然顿悟——
看到她那般不自爱自甘堕落的样子,颐灏怕是在心里越发瞧不起她了吧?
他也许会想着。
她就是那么虚伪的女人,最终不过是自作自受。
她刺他心上人的那一剑之仇算是得报了吧?
他甚至不用动手,他什么都不用做,已经把她的心击得粉碎……
哀莫大于心死,她渐渐听清自己心碎的声音。
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父皇对她很失望,母后也是,远在边关的赫,一定也会非常失望。
只因为,去年冬天她才将颐灏带到赫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