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万俟沐主动开口道:“疼不疼?刚刚摔到哪里了?腿?还是胳膊?”
那么大的声响,不可能不疼的。
陌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拉着她的手,用竹枝般的手指将她的掌心摊开。
在她手心里一字一字慢慢写道:“我真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他写完,抬起眸眼看着她。
那是一双像秋日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那双眸子虽然淡淡的,但看起来很诚实、直率。
透过他清澈的眸眼,万俟沐看到了她自己。
那是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的她。
那是经过碧月流光之后百般脆弱的她。
那似乎也不再是她。
他是个多么傻的男人啊,摔得那么重也不诉苦。
她抓起他的手,用手帕一点一点地擦拭去那上面的血迹。
轻轻地,一点一点,像是生怕他伤了痛了一般。
他不以为意。
她又如何而能视而不见。
他把自己看得太低,几乎低到尘埃里去了。
像是生怕他的血迹将她的手帕弄脏了一般,他的手稍稍往后缩了缩。
万俟沐没有放开,而是一点一点地擦着。
可是那殷红的鲜血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却再也止不住。
他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擦着,就算鲜血不息,他的脸色平静如故,未曾蹙眉。
他对她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如此宽容而仁慈。
虽然他相貌普通又体弱多病,是个天生的无用之人,但是他的心却比任何人都干净温柔。
万俟沐瞬间鼻子一酸,眼泪一粒一粒地从眼眶里掉落出来,溅落在他的掌心。
他她所有的心防都卸下,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腰,轻轻靠在了他的肩。
她摇摇头,喉咙哽住,声音沙哑:“对不起,对不起,陌言,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她从未对一个人如此愧疚过,用自己的任性将无辜的他拖下水,犯下一个又一个难以弥补的过失。
进是错,退还是错。
她将这份婚姻强加给他,本来就已经大错特错。
可是,她没想过,后面会有那么多大坑,在等着他们一步步地踏入。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想不到方法解决,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说对不起。
这是万俟沐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
从前,她在人前大大方方地叫他夫君。
人后从不对他指名道姓,一开口就是“你”。
现在,她总算给了他称呼,陌言原本平淡的黑眸瞬间变得深沉无比。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他缓缓伸出手臂环住了怀中人,温凉的手指划过她的长发,看起来非常小心翼翼。
感受到他的动作,她的身子僵了僵。
陌言的身上还穿着早晨万俟沐为他换上的素色衣衫,发髻也是她替他绾的,连白玉簪插入的位置也十分眼熟,让万俟沐想起很多过去——
曾经也有过现在这种时刻,只是,那时她的心还不曾这般死寂如灰潭。
那时候,他们好像是要上山去寻找什么。
原本还雀跃新奇的她走了还没一般,便已经开始聒噪地自说自话,一再地缠着颐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