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走龙蛇,几行小字很快铺满纸面,工整的楷体,书写尽蓬勃朝气,昭显着他耿直刚强的少年心性,不过,那纸上的内容却并非写意胸怀大志,而是轻易泄露了他的儿女心思——
“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书写毕,陌瑾低头瞅着字迹上未干的墨,长长叹了一声。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平日里忧国忧民,个个踌躇满志,思量着中举之后如何报效朝廷,从未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
如今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那几个字,忍不住叨念出声。
手中的念力竟不自觉地流出,在面前汇成了那个红色的身段。
那一具柔软的娇躯偎在他的怀里。
他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推开,却见万俟沐在他颈边轻呵了一口气,像是红绸帐暖之后儿女情长的耳边呢喃。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当初耳边的温热和心头念力的乱窜。
念力何其好用,既能防御,又能做武器,虽没有武道那般刚强,但以柔克刚,未尝不可。
但是没想到竟还能将以往恢复的栩栩如生,仿佛将那个女人带到他身边。
看到那一幕,他的瞳孔不敢置信地扩散了,原本文秀白皙的脸险些皲裂。
下一刻当即甩手,将面前的东西抹掉。
随着眼前的场景如碎片般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捏紧了左手的拳头,一拳击打在桌上。
手上的阵痛渐渐化为麻木,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纸上的字。
若是叫书院里的那几个挚友看到他的这副字,这个场景,指不定怎么嘲笑他呢!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嚓嚓嚓……”
屋子里安静,轻微的响声也听得分明。
循着声音,陌瑾看过去,顿时拧紧眉头,眸眼中闪过几丝厌恶。
那只该死的胖兔子除了难伺候之外,事儿还真多!
每天除了吃便是睡,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咬铁笼子,不知疲倦地磨它那两颗兔牙,像是在等候他的下一餐美食却还故扰人心。
平日就随它去了,他也懒得理它,然而,陌瑾今日从下午起心情便烦躁不堪。
晚间家宴之上又被二哥三哥的媳妇儿们奉承得天花乱坠,想想实在恶心却又逃脱不得。
这会儿郁闷的情绪累积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丢下狼毫笔。
黑墨滴落在墨迹未干的诗作上,瞬间晕染成一片。
但他丝毫没有理会,而是直接绕过书桌朝屋中央的桌子走去。
笼子里的黑子见到人来了,原本磨牙的动作停了下来,伏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他。
陌瑾一手拎起上面的铁笼子,一手提着灯笼就出了屋门。
几乎是想都不想,他就往西厢的“有凤来仪”去了。
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暗。
深更半夜,素来也没什么人的西厢院落显得更加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