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乎乎的药汁看起来一如往常,可里面有多少毒性他一清二楚,他自然是不可能亲手迫害自家的主子的。
可是万俟沐那边又下了死命令,主子不喝也不是。
他顿时为难地看向床上的陌言,眼中带上了几分求助的色彩。
陌言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边,喘着气咳嗽了两声,听起来撕心裂肺。
他抬起微垂的眸眼,朝风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纤细如竹,骨节分明却异常苍白,若是寻常人有这般手,许会被欣赏,可配上陌言的脸色,便只觉得像是已死之人的手。
意思很明显,他让让风行将药端过去。
风行眼中的瞳孔忽地涣散,扭头看了轻歌一眼之后磨磨蹭蹭地走了两步,终于一狠心,端着那碗温热的药碗,快步走到床前。
他整个身子挡在陌言面前,将手中的碗端给他。
陌言没有接过,目光落在乌黑的药水上自己的倒影,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
风行见自家主子一直没有动作,右手微微离开正在端着的地方。
却见陌言目光射向他,嘴角动了动,嘴型吐出一个字:“喝。”
风行手上的动作顿住了,悬在半空,一动不动,只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陌言。
陌言不为所动,嘴里还是重复着那个字。
风行无奈地蹙眉,原本空着的右手慢慢地将手指收紧,最终重新放回到碗底下,将碗稳稳地托住。
他走近床边,将陌言扶靠在身上,道:“大公子,喝药。”
陌言唇边含起淡淡笑意,像是在月夜下安静绽放的白花,默默无闻也毫不显眼。
他朝虚弱地轻点了点头,就着风行的手,将碗里浓黑的药汁一气喝了下去。
轻歌见他喝完,又递过去用小盒子盛着的蜜饯,笑眯眯道:“大公子,药很苦吧?这是公主特地为您准备的,让您喝完含一颗。”
陌言看向已经打开了盒子的蜜饯,对她抿开嘴唇,虚弱地点头笑笑,随后拣了一颗放进嘴里,又重新在风行的搀扶下躺下来。
风行给他盖好被子之后,随即将床幔拉好,回过身便下了道明显的逐客令:“轻歌姑娘,大公子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轻歌见任务已经完成了,心情貌似也不错,就没有在乎风行语气中的轻慢。
她收拾起食盒挽在手臂上,看着垂下的床幔猫着身子笑道:“奴婢先回去了,中午再来给驸马爷送药,驸马爷您好生歇着吧。”
轻歌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躺在床上的陌言合着那轻重有序的声音,嚼着嘴里的糖水青梅,面色如常。
他只觉得嘴里这一个,比昨日尝的那一整盒还要酸。
像是饮尽一杯陈年老醋,回味尽在心头。
他想起刚刚轻歌的眼神,一双乌木般的黑色瞳孔似乎沉淀着夜空的万千星辰,却又冰冷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英俊得令人窒息,冷酷得让人绝望,却又尊贵得得让人内心里不由自主地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