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歌这丫头的胆子不可谓之不大。
昨夜在小屋外监视了他一整夜,让他不得不早早耍起了苦肉计瞒天过海。
今日竟仍敢明目张胆地给他送毒药,还若无其事地“强制”他喝下。
是她的后台够硬?
还是这丫头本身的心理素质也太过硬……
他将手臂枕在头下,深邃如宝石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床帐。
傻瓜进宫了?
去做什么?
与她的母后合计弄死他?
还是合计与他和离,然后改嫁他人?
他对她读不了心,也才在慢慢地侵占她的心。
时机未到,他对她,总归还是猜不透,摸不清。
人一直都很寂寞,只有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忘记自己很寂寞。
有人相伴,并不表示就不会寂寞。没人了解和接受自己,才叫寂寞。
多年未曾波动的心竟泛起些微忐忑,忽上忽下……
风行见轻歌已经离了“请君莫言”,这才再次回到陌言的寝室。
“主子,我给您带了青岚的药,您......”
“可有查到万俟沐回宫原因?”低醇悠远的声音从床帐内传来,声音里平静无情。
风行将手中那管药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回道:“据说慕容皇后因内侄——征北大将军慕容赫擅离职守私闯后宫一事,特以国母身份向华彰帝和天盛百姓请罪,在宫中佛堂之内长跪诵经一天一夜,不慎感染风寒,凤体抱恙,华彰帝亲往探视,沐公主亦匆忙回宫侍奉左右。”
床帐内的陌言深邃如海的双眸里波涛微澜。
不久,他脸上的笑容徐徐绽放,红莲一样的妖艳倾城:低沉又孤傲,温暖又冰冷,安逸又张狂,潇洒又大气,神秘又熟悉。
从未有人见过他此番笑意,也从未有人能够领会他心底的深意。
风行没有接到陌言的指令,只好安静地退下。
储秀宫中,云顶檀木作梁,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而帘前的气压却一再低沉。
华丽的紫薇地毯上留下一大滩的水泽和瓷片,侍立两旁的婢女们纷纷低垂着头。
只听得主座上一个女子愤怒的声音:“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本来已经拟好奏折,力图劝盛怒的华彰帝重罚慕容赫,以正军纪,以儆效尤,却在向来强势的慕容皇后身子抱恙后,将伸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不敢轻举妄动。瞧瞧这胆量,还不如趁早收拾包袱回家种田呢,免得在朝堂之上说错一句话就脑袋搬了家。”
“慕容家如今的势力并非一日而成,且陛下与皇后之间有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不可能说断就断,陛下这回对慕容赫施以一百军棍的惩处,且连降三级官职,已经是给慕容家当头一棒提过醒了。妹妹,咱们不能操之过急。”黎国舅缓缓地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