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头湿漉漉的还在时不时往下流淌着雨水的长发用一根青绿色的树枝盘在脑后,揪成一个不规整且随意的发髻。
下着雨,雨声太大,而陌言的脚步声又太轻,万俟沐一直没发现他站在身后。
离她三寸左右,陌言的脚定住,不再往前迈。
雨水毫不留情地扑打在她瘦弱的身躯上,落在衣襟,滚进颈项,冰凉凉,冷丝丝,像是在无处不在地侵袭着她,试图将她击垮。
见此场景,陌言很不合时宜地想,若他是她那丰神俊朗的旧情人,见到这个场景,会不会心颤?
如此轻车熟路地淋雨扎马步,怕是也不止发生这一遭。
若是以前,他会如何哄她?
他的目光跳过万俟沐望向乌云滚滚的苍幕,那是舒开蓄久的绪结和着隆隆的雷鸣,在大风呜呜的驱迂下,沥沥凄凄,如泣如诉,铺天盖地的尽情渲泄。
他对女人从没有多少要求,也早已对那些山盟海誓儿女情长死了心,就算一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在她自己身上刺下一百个窟窿,跟上多少个男人,他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于他,任何情分都不过是拈指一弹。
小傻瓜,情最伤人,太较真了,输的就是你。
埋葬一份情,需要将坟筑在心口,血做碑文,泪化甘霖,那样的疼痛,开烂心头,任是淋了多少雨,也化解不开。
他在卧室里等了快一个时辰,她就在这里淋了多久的雨。
马步扎了这么久不累的么?
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纷扰喧嚣的尘土被雨水打湿了翅膀,沉寂下来。思绪却被这潮乎乎的气息浸润,如一掊水墨渲染成思。
雨淋透了往日走过的小桥,桃树如溢满泪水的双眼,汇成一滴滴泪水,顺颊而下,滴答的节奏,敲击着相拥的缠绵,协奏出思恋的苍茫。
铁石心肠如他,也禁不住有些无可奈何,踩着松软的湿土往她那儿走去,离她还有五步远时。
她的身子动了下,陌言以为她发现他了,便定住脚眉心微微舒展开来等她回头。
连说辞都已想好,谁知她竟身子一软,整个人朝灌满水的小池里一头栽了下去。
“嘭——”
水花四溅。
毫无心理准备,陌言没来得及抓住她。
雨夜里的哗啦水声,还有那道猝不及防倒下去的身影,竟让他心里猛地一拧。
池水并不深,但她倒下去连挣扎都没有,就如自寻死路的人放弃任何生的希望。
水面渐渐平静,人竟是一直往下沉。
陌言旁观了一会儿,见她完全没有要上来的挣扎。
他眉心微微蹙起,一把扔了伞,抬脚迈进齐腰深的水中,弯腰将她从淤泥里捞了起来。
原本姣好的容颜连同秀丽的长发,均被沾上了黑漆漆的污垢。
颊边的碎发还在往下滴着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颊边滴落入她的衣襟里,发白的嘴唇哆嗦着,看起来格外弱小,格外让人怜悯。
但这份可怜兮兮却并没有引起陌言心中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