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父女二人就在他的床榻前讨论他死之后他的妻将如何归属,将会嫁给哪位帝国俊秀好儿郎,还说什么无论是谁,只要她瞧上了,都可以替她做主……
好一个无论是谁都可以!
他真想睁开眼睛,真想将她狠狠压在身下,让她明白什么是夫妻!他留她完璧之身,她却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那么,护城河畔他对她说的那些话究竟还有什么意义,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意义?!他说他爱她,她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他说,她不爱他,她知道她不爱他!
他的全盘算计都化作克制不住的怒火,弄碎了她也好,毁了她也罢,千年冰封的心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搅得乱七八糟,恨意、妒意、怨憎……数不清的情绪萦绕不去,烧得他五脏俱焚。
但,他却不能动,以免打草惊蛇。
只能继续在床上挺尸。
身中九箭而不死,呵,天大的好运气!
他若是此刻起身,无论她是真关心他,还是仅仅做戏而已,所有的错都在他身上无疑了,他一千次的好也抵不过一次的欺瞒,何况,现在的他对她来说可有可无,连死了也不过换来个风光大葬。
躺在床上遍身不舒服,伤口痛着,心里烧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便沦落到了如此被动的境地,牵一发而动全身……
“咳——”
气血上涌,陌言禁不住咳了一声,只觉得一股血腥味漫上来,旧疾复发……
“轻歌”端着药进来时,就听见了这阵熟悉的咳,脚步立刻加快,掀开帘子来到床边,急道:“药熬好了!快让驸马趁热喝了吧!”
经过大西北一战,万俟沐早已身心疲惫,精神差得随时可能栽倒,哪里会去细细观察“轻歌”的眼波流转和神情变化。
眼前这个女子关切的口吻与轻歌极为相似,声音也几乎一模一样,她全然不会想到有人冒充了轻歌,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
等天一亮,诸多的事情又将纷至杳来,万俟沐越想越头疼,轻歌是她最后的依靠,起码她伤着痛着时,轻歌一直在她身边,她自然不会不信她。
万俟沐端着药碗,有点烫,她便将碗放在了一旁的紫檀木高几上,倾身想去扶陌言起来,奈何陌言没醒,她不敢随便搬动他,也没细细去看这会儿“轻歌”的表情,焦虑道:“可是陌言还没醒,怎么办?”
“轻歌”未答,眉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病床上的陌言,眉梢眼角细细打量,连发梢的变化都不敢错过似的。
这时候,却见万俟沐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随即俯下身,唇贴着陌言的唇,小心地将苦涩的药汁一点一点渡进他的口中……
她的神色没有半分羞赧,仿佛在做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陌言病成这样,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堂堂天盛国的嫡公主,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这样一个废物,她居然也不嫌弃,“轻歌”非常不解,眸子一刻不曾从他们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