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孔雀眉头微皱,他郁闷地俯下身来,垂腰的白色长发随他倾斜,在空中划起优雅的弧度,错落地铺在瑶霜身上。如你侬我侬的热恋情侣般,他极为暧昧地将头埋进瑶霜的颈窝,细碎的白发轻轻地蹭过耳背、脸廓与脖颈,挠得瑶霜痒痒的。
锁骨处忽然传来濡湿的触感,像电流一般的酥麻感点点扩散开来,如同惩戒一般,白孔雀毫不客气地咬上她的锁骨,轻轻地啃食着。
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两抹不自在的红晕,浅灰色的眸子下意识地瞥向一边,白孔雀强撑着用沉稳的语气吐息道:“总是不专心听主人说话,是要受罚的。”
瑶霜喘息着,她彻底害羞了,没等她回答,白孔雀的双手忽然覆住她的后背,将她小小的身体箍在怀里紧贴着,他有些无力地将脸继续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声呢喃道:“……你是我的,没错吧?”
这一瞬间,瑶霜竟然感觉,白孔雀收敛了骄纵,似乎很害怕失去她一样。
瑶霜的心骤然地痛,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攀上白孔雀的脊背,轻轻地拍了拍以表安慰,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妄……”
“……”白孔雀的身体猛然一颤,他面色一凝,迟疑道:“你再喊一遍试试。”
每次他这样说,瑶霜总能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多多少少的腾腾杀气。每次出于怂的缘故,瑶霜总是乖巧地闭上了嘴。
但是,这次……瑶霜不想继续妥协了,明明眼前的白孔雀就是她惦记着的五殿下煊赫王,就是最疼惜她的师傅,她与他现在靠的这么近,瑶霜能嗅到的连气息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偏不承认呢?
无论多么可怕荒谬的困境,一起面对不好吗?
似是赌气般,瑶霜就不信他再说一遍,他会真的杀了她,便鼓起勇气又喊了一声“阿妄”。
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强劲的力道箍得她生疼,瑶霜万万没想到,再喊一声换来的结果是――如桎梏般的拥抱。
她被他牢牢地、紧紧地拥入怀里,他疼惜地抱住她,就仿佛想要将她按入身体中一样,难舍难分。
无法反抗的力度,紧拥的窒息感让瑶霜有些恍惚,就像是做梦一般,她忽然听到一句很不真切的话语。
白孔雀低吟道:“瑶瑶,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完全不舍得再放开你的。”
似乎有一颗冰冷的水滴滑落,滴在她发烫的胸口上,缓缓滑落着。
白孔雀失了所有的矜傲,他激动得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似在无声哽咽。
于白孔雀而言,于五殿下煊赫王而言,“阿妄”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了,他都快要忘记听到这个称呼时的心情了。
尘封久远的记忆被唤醒,那些鲜明的青涩岁月化为时光相片,一张一张地在脑海中闪现。
在瑶霜已然忘却的遥远时光里,五殿下煊赫王铭记于心、刻骨不忘的是他们的初遇。
……
在很久以前,三殿下皈帧王还活着的时候,五殿下煊赫王总是像块膏药一样黏在三殿下皈帧王的身边。
说来,五殿下煊赫王之所以会唱曲儿,也多亏了三殿下皈帧王。
因受喜好诗词雅乐的三殿下皈帧王影响,五殿下煊赫王没少听过戏曲。三殿下皈帧王每每兴致高涨时,他就会浓妆艳抹地打扮一番,换上戏服粉墨登场,放下所有身段流连于民间,与百姓们嘻打哈笑,他会温柔地给任何人唱曲听。
唱曲得来的赏钱,他总会拿来搭建一个简陋的木棚,无论酷暑还是寒冬,总能看到他闲趣地坐在木棚下看书卖书,偶尔长月会陪他一起坐看街头纷华。
他卖的书自然是极好的古籍,而且都是血亏的价格,越是喜好读书、学识渊博、对诗词雅乐颇有造诣的年轻人,越能从他手中低价淘到宝贝。由此,三殿下皈帧王结实了很多才华横溢的读书人,他的皈帧王府也住满了天南地北的书香门客。
三殿下皈帧王还活着的时候,日子平静得就像碗中水的一般,毫无涟漪。三殿下皈帧王总爱乔装打扮去唱戏作乐,五殿下煊赫王则跟在台下默默地嗑瓜子看戏。
每次唱完,他的三哥总是笑意盈盈地来问他:“唱的如何?”
五殿下煊赫王总会高昂着头,语气轻蔑地回道:“无聊。”
三殿下皈帧王叹息道:“三哥哥可是有‘青衣戏子白孔雀’加冕之称的,多少达官贵人挤破了头想听我唱上一曲,怎么到了你这,便是无聊了呢。”
五殿下煊赫王扭头冷哼道:“无聊就是无聊。”
三殿下皈帧王每次都是一副没听到的模样,他总会笑眯眯地揽起五殿下煊赫王,扯一扯弟弟软软的脸蛋,语气宠溺地说道:“小五,走。陪三哥哥再去下个场所逛逛。”
日复一日如是这般,听得多了,五殿下煊赫王便也会唱了。但他从未唱过,因为他断定,只要开嗓唱出口一句,被三哥听了去,以后便要过上同台演唱、日日女装的梦魇生活了。
一想到这,五殿下煊赫王总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而后爽朗地笑出声来。虽然这样的生活很无聊,但他发自内心地喜欢。
可是,平静无风的普通一日,毫无征兆的,装水的碗忽然摔碎在地上,措不及防地便迎来了覆水难收的结局。
他最亲近的三哥,和长月姑娘一起死在了西方妖王·号令万妖咒术师的手中。
一切都变了。
五殿下煊赫王不接受三哥离去的事实,他开始了孤独的旅途,他走过了三哥所有去过的地方,静心湖也好,医馆、戏楼也罢,他试图找寻三殿下皈帧王留下的痕迹,想要证明三哥还活着。
可他渐渐地发现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三殿下皈帧王留予世间的最大痕迹――是他五殿下煊赫王。
他知道三殿下皈帧王喜欢什么;他能打开三殿下皈帧王的藏书阁;他会唱三殿下皈帧王唱过的所有戏曲;他还能吹响三殿下皈帧王的笛子,甚至还可以续写三殿下皈帧王未完成的琴谱。
于是,五殿下煊赫王自嘲地笑了笑,他痛心地捡起三殿下皈帧王的遗存之物,仿效他抹粉穿衣,上台唱起了戏曲。
一曲轰动了整个王都,人人都道失踪许久的“青衣戏子白孔雀”回来了,嗓音变得更清澈了,还把自己唱哭了。
后来,五殿下煊赫王背地里强迫自己活成了三殿下皈帧王的模样,皈帧王府照旧运转着,一切仿若三殿下皈帧王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