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己方,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三人强撑着站立对峙着,衫子已经染红靠长剑点地勉强支撑不倒的河光河宇河川师叔,半倚在河宇师叔脚边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的景岳......
全都负伤在身,若对方再进攻一轮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林贤辉不在,何灵知道自己就是最大的目标了,从河斗师父身边跨出,站到所有人之前,凛然盯着对面斗笠黑袍人。
河斗师父虽气何灵,说了极重的话,这会儿看到何灵傲立在众人之前,似乎要以一己之身挡住所有攻击,到底还是想起平日里何灵的古灵精怪和乖巧懂事了,虚弱地喊道,“婉儿,你回来。”
斗笠黑袍人又上下打量了何灵一番,嗓子里似乎含着一只鸭子,“看来,正主来了。”
抬手一指,“柳清风,我神隐门行事向来目标明确,从不滥杀无辜,既然这丫头已经出现了,也没必要将你剑冢赶尽杀绝了。不过,除了这丫头,应该还有一个小子,他人呢?交出这两人,饶你剑冢剩余人等不死。”
宗主轻咳一声,笑道,“‘一叶飞花’易大通,你这欺师灭祖忘恩负义连同门都出卖的小人,又有何面目与我剑冢说从不滥杀无辜?”
易大通身后早有鲶鱼头油腻男子出声喝道,“柳清风老儿,你死到临头还嘴硬,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是咱们令主仁慈未尽全力,才让你这徒子徒孙还能站在这里,若是再不交出那小子,你真要让你剑冢从此在江湖消失不成?”
另一个海盗独眼龙阴恻恻地说,“与他们说这些做甚,依我看,咱们一剑一个,先杀了他的徒孙,看他交不交出那小子。若是不交,咱们就一个一个杀过去,反正杀完了,咱们把剑冢翻一遍总能找到那小子的。”
还有一个如怀胎十月般大肚子三寸丁“咯咯”笑了两声,“一剑一个不是让他们死痛快了?依我说,咱们一个一个慢慢折磨致死,他受不住了定然会交出那小子的。”
易大通一挥手周围的人都闭了嘴,他嘴里的鸭子又冒出来了,“柳清风,你剑冢百年英名,难道你想毁在你柳清风手上?你可是忘了你们开山祖师爷的遗训了?难道你要为了两个外人毁掉剑冢?”
宗主仰天笑道,“易大通,你这样的小人怎会懂得杀身成仁舍生取义道理。我剑冢从来行侠仗义,做人做事但凭问心无愧。祖师爷开山之时便以侠义立训,难道到了我柳清风手里,我还敢忤逆祖师爷之侠义风骨?莫说这两个孩子就是我剑冢的人,便是陌路行人,若是我允了他进得剑冢,也断断没有从我剑冢将人拿了去的道理。”
清云师祖也跟着笑道,“易大通,你真当我剑冢是你家菜园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当我剑冢如你一般卖主求荣?今日死便死了,剑冢灭便灭了,难道还能让你将我这两个孩子带走?”
何灵听到清云师祖嗓子里透出的全是强撑出来的外强中干,心中揪着疼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到了坚持的极限,何苦因了自己的缘故让他们一个个都无辜牺牲掉,让剑冢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呢?
何灵气运丹田沉声道,“易大通令主是吧,既然你们神隐门想要的不过是我,那我跟你们走便是。你应该知道剑冢从不招女徒从不留女人,我不过是个外人,那你也该知道此事与剑冢无关。我跟你们走,现在就离开剑冢。”
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异口同声地说,“婉儿丫头,不可。”
何灵想起方才河斗师父那一句“后悔”,眼圈又红了。
回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郑重其事地向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前辈磕了三个响头,“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婉儿自到剑冢,虽不是剑冢弟子,却受着剑冢上下百般疼爱。原本婉儿就不该出现在剑冢,是各位怜惜婉儿,才让婉儿又过得这十年安生日子。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婉儿欠你们实在太多太多。婉儿原本就是该死之人,得了众位庇护却给剑冢惹下这泼天祸事......”
嗓子哽咽了,有些说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泪,又磕了三个响头,“婉儿惹下的祸事,就由婉儿一人承担,但求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留得性命,为剑冢留下......别让祖师爷爷的心血付之一炬。”
宗主笑道,“婉儿傻丫头,你说些什么呢?你既然叫我一声爷爷,岂有让孙女儿替爷爷受死的道理?你起来,这事儿不是你的事,是剑冢的事。”
清云师祖也跟着笑了,“婉儿丫头,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既然是我们剑冢的心肝宝贝,哪儿有将心肝宝贝送出去换自己性命的道理?”
众位师叔也跟着你一言我一句地劝何灵。
河斗师父没说话,眼圈也红了。
何灵单独又向河斗师父磕了三个响头,“河斗师父,婉儿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婉儿原本就该以死谢罪。今日之事,就由婉儿一人了结了。师父......婉儿对不起你......”
哽咽着说不下去,又磕了三个响头,“师父......你可还后悔十年前在周家救下婉儿?婉儿......婉儿......虽死难报师父救命之恩......师父......婉儿......”
何灵已经语无伦次了,河斗师父的“后悔”两字让她心中剧痛,若是做点什么能让他收回这两个字,能让他不后悔,何灵愿意以命交换。
河斗师父眼圈红得已藏不住眼泪,若不是这里人多且大难临头,早已将何灵揽在怀里安慰了,“婉儿,师父口无遮拦乱说话让你伤心了。你如此乖巧懂事,师父怎会后悔?师父这一生碌碌无为,最让师父骄傲的,便是十年前在周家将你救下。婉儿,师父只恨没有对你好一点......”
何灵跪倒在地上,哭得说不出话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把自己当眼珠子一般疼爱,还要怎么对自己好啊?
河斗师父缓了缓语气,轻笑道,“婉儿丫头,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快过来。咱们一家人,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你小小年纪,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独自承受呢?快回来,好孩子。”
此起彼伏一声声“婉儿丫头”、“婉儿”、“小师姐”地叫着,何灵将眼泪埋在双掌间,深深吸一口气,“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众位师叔、各位师弟,今日之事且让婉儿做一次主!”
又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昂首傲立在众人面前。
这许多响头磕完,何灵额头上已经被磕破,眼前一片红色,何灵抹了一下额头,心中却升腾起无穷的力量。
我的身后,有我要保护的人,他们都是我爱的人,若要以命换命,那便用我的命来换他们的命吧。
何灵早已忘了这里是梦境,这些人全都是虚拟的梦中人,她只知道这里是她的家,这些是她的家人,若有人要伤害他们,就踏着自己的尸体过去吧。
我不是谁的负累,我也能保护我爱的人!
易大通“啪啪啪”鼓起了掌,嗓子里的鸭子又响起,“真是令人感动啊。好一幅感天动地的至爱亲情画面,我看了都忍不住要掉泪了。”
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柳清风,这么懂事的孩子,你怎么舍得让她陪你们一起死?你放心,她若跟我们走了,她的小命自然是保下了的。不过呢,除了这个丫头,还有一个小子。只得这个丫头呢,那是不行的,你若想保住剑冢上下这几十口弟子的性命,你若不想这丫头跟你们一起死,将那小子爽快地交出来,谁都不会死了。”
宗主叫了一声何灵,“婉儿丫头,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用了真气,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何灵回头一看,心知不妙,宗主爷爷这样子,若再强行行动,只怕......
河斗师父将手中长剑指着斗笠黑袍男子,“易大通,有我一口气在,我不会让你将她带走。”
其余人等纷纷强撑着提剑,“婉儿,你快回来。”
“婉儿丫头,要死咱们死一处!”
“小师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易大通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一群榆木脑袋!不自量力!”
用手一指何灵,“丫头,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让我杀了你爷爷、师父才跟我走?”
鲶鱼头油腻男子跟着喊道,“柳清风,咱们令主有意饶你们一命,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到时若惹急了我们,屠了你们剑冢,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啊。”
海盗独眼龙,“除了这丫头,还有个小子呢?”
大肚子三寸丁又阴恻恻地说一句,“跟他们废什么话呢,干脆全都杀了,我看那丫头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一并掳走便是。”
河斗师父嗓子里“吱嘎”地笑了,他竟强撑着硬运内力飘到何灵身前,将何灵完完全全挡在身后,“这丫头不才,倒是我的心头宝贝呢。你们这般大喇喇地说着要取我的心肝宝贝,也不问问我吗?”
说完这话,又轻咳了两声,指向易大通的长剑微微颤抖起来。
易大通也跟着“咯咯”笑了,“就凭你这样的?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黑袍一抖,浑身内力陡然外泄,何灵只觉得一股逼人气势排山倒海似地扑来,河斗师父身子晃了晃。
何灵一个闪身,晃到河斗师父身前,将浑身内力运行而起。
因心中只想要保护河斗师父,不知不觉将灵力透体而出,身后竟升起一道金色屏障。
身后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众人全都“咦”了一声,何灵耳边传来河斗师父轻声疑惑,“婉儿,你何时......”
易大通也没想到何灵内力竟然如此精进古怪,“嘿嘿,有意思!”
只见易大通身后黑袍竖立起来,何灵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感向自己袭来。
若自己都这么难受,自己身后的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重伤在身的众人又如何承受得住这股压力?
何灵回手抽出背上长剑,以长剑为中心,将灵力运于长剑之上,挽出一招“剑舞江河”。
一时之间,金光闪现,竟将易大通逼退两步。
何灵俏生生地横剑侧立场中,逼视易大通,“易大通,我手中长剑乃是我河斗师父随手练习之物。你方才可是瞧不起我河斗师父?以剑冢百年之名,你易大通这等欺师灭祖卖主求荣的小人不配与我宗主爷爷、清云师祖或是河斗师父过招。也好,就由我这个没资格入剑冢的小女子来指点你几招。小女子不才,在剑冢十年,也偷学得师父一两招。本来这一两招也实在不好意思在我河斗师父跟前显摆,但你既然要做这跳梁小丑挑衅剑冢,那也只好由我来回应了。”
在何灵到来之前,易大通等人已与剑冢诸人都过了一遍招,宗主、清云师祖、河斗师父等人一眼可见的虚弱根本不需动手就知道不敌的。
也是他们为了查出何灵和林贤辉的下落才没有干干脆脆杀尽众人,哪里会想到何灵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比众人武功更高。
易大通将斗笠摘下,扔给身后的鲶鱼头油腻男子,又将黑袍取下扔给大肚子三寸丁,冷笑一声,“想不到剑冢中竟然藏着这样的高手。不对,你虽然使的是剑冢的‘剑舞江河’,可是你的内力却不是剑冢内功。你是周家丫头,难道这就是天下无双的周家剑法?”
左右晃了晃脑袋,“好样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当年咱们在周家遍寻不着你这丫头,也没寻着你周家剑谱,还以为这剑谱从此失传。想不到,十年时间,周家剑法重出江湖了。也亏得你现在年纪尚小,还未学会融会贯通,还能将你擒了交给门主发落。若是再晚来几年,你将周家剑法练成,岂不是连咱们门主通天侯都不是你的对手?”
手向后一伸,已有狗腿的海盗独眼龙将一柄长剑递上。
易大通将长剑向何灵一晃,“周家丫头,可识得这长剑?嘿嘿,知道你周家遗孤在剑冢之上,这可是门主特意着我带来让你见识一下的。说起来,这原本是你周家之物,不过呢,天下至宝都尽归我神隐门,便是你这丫头,也将归我神隐门了。十年前,这霜雪剑归了我神隐门,今日,你这周家丫头也将归我神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