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理被带去见秦太尉,老人家少不得动怒,好在他还算冷静,只说自己是替秦昊回府取东西,误闯了姑娘闺阁。
秦太尉认定他撒谎,命人将孙儿叫回来,又派人通知公爵府。
这会子男眷都在各自的任上忙碌,唯有扶意陪着三夫人赶来。
让太尉失望而无奈的是,孙子回家来,一口咬定是平理替他取东西,这叫三夫人有了底气,对秦太尉说:“这事儿您非要张扬出去,吃亏的只有姑娘家,我们倒是能发发慈悲,大不了往后把姑娘娶进门,可也得您乐意嫁不是?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小孩子淘气罢了,我家小子晚辈这就领回去,一定狠狠打,总不见得,在太尉府动公爵府的家法,要不,您劳驾跟晚辈去一趟公爵府?”
扶意见婶婶太过嚣张,而秦太尉为人轴得紧,万一真要跟着回府观刑如何了得,平理这会儿可打不得,只能先哄着,他心里那委屈都快冲破天了。
于是赶紧拦下婶婶,趁着秦太尉还没气疯了,连连说好话,横竖她一个孙辈的晚辈,怎么低眉顺眼地赔罪道歉都不计较了。
如此,终于安抚得秦太尉松了口,扶意立刻告辞,和婶婶一道先把人领回家。
家里跟来两架马车,扶意毕竟是小嫂子,与小叔同车不合适,三夫人急着要教训儿子更要看住他,便要和平理同车。
扶意怕她把话说重了,逼得平理翻脸乃至离家出走,便劝说婶婶先别管,拉着她上自己的车。
三夫人担心地说:“我怕他半道又跑了。”
扶意道:“平理懂事,这事儿闹出来,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他跑又能跑去哪儿。”
三夫人奇怪地说:“他这傻小子,从小在太尉府出入,还能跑错姑娘的闺房?秦影那丫头也不好,这是和自家兄长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又不是外人,她还能认不出来喊救命?”
扶意想,关于平理的情意,还是等他自己开口的好,便只敷衍了两句:“兴许是下人夸大其词,本就是他们嚷嚷出来的,全推在小姐身上。”
三夫人嘀咕着:“我就看那丫头不大顺眼,过去见过几回,真真太尉府嫡女、大家闺秀,端得厉害,这孩子不好相与。”
扶意心想,平理和秦家姑娘若真有成的那天,这婆媳该如何相处,不过眼下想这些太早,毫无疑问,那姑娘已经把平理得罪完了。
如扶意所料,平理气大了,回到公爵府后,在祖母跟前也只字不提他对秦影的喜欢,依然说是替秦昊回府取东西误闯了闺阁。
但就连三夫人都奇怪,为什么他能拿到祝镕亲笔的告假书,今天竟然不是逃学。
少年郎很不耐烦地说:“三哥要带我去逛逛,不成吗,你们问他去。”
老太太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娘跟着你丢脸,在别人家赔礼道歉,你还有脸发脾气?”
平理向祖母作揖,可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三夫人见状,还不忘替儿子描补,反过来哄着婆婆说:“您别动气,您再生气,这小子今晚可就没命了。”
老太太叹气:“承哲回府后,要他先来见我,我会帮着劝说,孩子大了,别动不动就打他。”
“是是是……”三夫人叠声道,“这话,还是要娘来劝,相公他才肯听,那,媳妇先告退了。”
老太太摆手:“去吧,你别在孩子耳边聒噪,先叫他静一静。”
扶意欠身送婶婶离去,不由得松了口气,一转身,便见祖母看着自己。
“奶奶,我……”扶意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今天的事,全怪她不小心,倘若先让兄弟俩见了皇后,不论如何,好歹能先把事情说清楚,可是大姐姐就这么一棒子打下来,把年少气盛的人逼急了。
老太太道:“回屋歇着吧,你这一天天地跟着奔波,是不是过两天要启程出发了?”
扶意说:“爹娘离京那天,我也跟着就出发,代替皇后娘娘,去前太子封地探望大夫人。”
老太太担忧地问:“病得很严重?”
扶意颔首:“今早又收到另一封密函,以及皇后娘娘那儿得到的消息都一样,大夫人的确是病了。”
老太太叹息:“她这命啊,是祝家对不起她。”
扶意又道:“待我离京时,镕哥哥会一并将父亲迁出公爵府,送去京郊庄园。”
老太太一脸冷漠:“不必顾忌我,我只不舍他性命,可他却是要拖着全家往死路走,我可不能姑息。”
扶意安下心,向祖母福了福:“平理的事,之后一定给您个交代,请奶奶先别担心,事儿还不在我们身上,并不算是麻烦,只是都无奈。”
老太太嗔道:“你三婶婶糊涂,难道我也糊涂吗,大小伙子往姑娘屋里闯,还能有什么事?平理是看上人家了吧,可他也忒胡闹,怎么做这般失礼的事?”
扶意笑道:“什么都瞒不过您,奶奶,但这里头还挺复杂的,等我和镕哥哥对平理讲明白了,再向您解释。再者,今天若不是我在皇后娘娘面前多嘴,也到不了这份上。”
老太太说:“方才就见你一脸自责,傻孩子,你有什么错呢,为了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奔波操劳,不说一声辛苦也罢了,谁还能来责怪你?”
扶意心里是暖的,可不敢居功,欠身道:“奶奶,我先下去了。”
此刻,太尉府中,有朝廷官员来拜访秦太尉,秦昊便趁机往妹妹院子里来,因祝平理误闯的事,里里外外又多了七八个丫鬟婆子守护,把好好的闺阁弄得刑部大牢一般。
“都退下,我和姑娘说几句话。”秦昊不耐烦地打发人,更警告她们,“祖父正忙朝务,你们不要去打扰,有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成什么体统。”
秦影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账本,就在祝家三夫人跑来领人那会儿,他们家账房的人也回来了,总算收回来几笔款项,她能为父亲匀出一千两现银。
她缓缓合上账本,说道:“哥,端午前,你还有什么花销吗,若是有,提早告诉我。”
秦昊凝视着妹妹:“你去找皇后了,说你要和亲,连爷爷都没明说的事,你大包大揽做什么,你这是自寻死路知不知道?”
秦影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朝廷的事,哥哥不该问我。”
秦昊说:“爷爷逼你了?”
秦影忙道:“没有的事,哥,家里已不甚太平,不要再生事端了。”
“祝平理找你做什么,他跑来我们家做什么?”原来到此刻,秦昊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方才只是为了保全平理,不论如何他相信,平理不会对自家妹妹图谋不轨。
但事情,总要弄清楚,他再问:“他怎么跑你屋子里来了,是不是劝你不要去和亲?”
可仅仅是回想那些话,秦影便觉自己脸颊滚烫,生怕叫哥哥看出端倪,忙道:“我以为是贼人,见了人就喊的,我们没说上话,等我察觉是平理哥哥,他已经被妈妈们架走了。”
秦昊还是觉得古怪:“他跑来做什么?”
秦影有些急了,随口搪塞:“哥哥回头自己去问就是,我怎么知道呢?”
秦昊嘀咕说:“我和他兄弟一场,他把你当亲妹妹般,也舍不得你去和亲,爷爷和爹若是答应,我就把你藏起来,让他们自己去跟皇帝交代好了。”
秦影轻咬红唇,想起皇后娘娘交代的事,她要再忍一忍。
待得日落天黑,公爵府男眷陆续回到家中,祝镕证实今日是他替弟弟告假,平理没有逃学,但跑去太尉府这事儿,他就说不上来为什么,也不能说。
祝承哲听罢事情始末,并未动怒,向母亲保证一定不打儿子,但回到西苑,就把平理叫到跟前,父子俩要单独说话。
三夫人担心得不行,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房门忽然打开,她险些摔进去,幸而被丈夫搀扶住。
“我不打他,你放心。”祝承哲道,“儿子大了,总有心事,你让我们父子谈谈。”
三夫人说:“千万别急,实在要打他,别打脸,太伤自尊了。”
说着,往门里看了眼,见儿子坐在一旁并没有跪着,不禁松了口气,冲相公笑了笑,主动把门关上了。
祝承哲无奈地叹气,再回身走到儿子跟前:“好了,能说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平理眼中有几分畏惧:“爹……您、您真不打我?”
祝承哲嗔道:“上回打你,我到现在手还疼,写字都打颤,你倒好,生龙活虎又闯祸去了。”
平理忙上前来给揉一揉:“爹,哪儿疼,我给您看看。”
祝承哲严肃地喝令:“坐下,先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