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第一次来?”对面的人突然发问。
我嘴里含着馄饨,看向他,心说:他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我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不行,我得请教请教,纠正纠正,让他看出来或许不打紧,让姓冯的那伙人看出来,对我接下来的行动可不妙。
我没有直接回应,谨慎的开口:“怎么这么问?”
他捧着碗,喝完最后一口汤,神情似笑非笑,分明写着:我看透你,但原因我不告诉你。
紧接着,从兜里掏出十块钱往桌上一放,用碗底一压,便抹着嘴走了。
我心下着急,但巴巴的赶上去问,似乎更可以,一时间馄饨都没心情吃了。正犹豫之际,老板娘过来收碗拿钱,边将那十块钱塞围裙兜里,边顺嘴说道:“第一次来啊?”
得,都看出来了。
我身上究竟哪里写着第一次?
“这位大姐,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或许因着我是顾客的原因,她没像刚才那人似的,故意溜我,而是直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答上了,我就告诉你。”
还玩这个?我放下碗,道:“你问。”
她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我本想回答说是鬼市,但出口的瞬间,我想起了何玲珑提过的一茬,真鬼市里的人,防警察防的很严,做买卖都用暗语,自然不可能张口闭口,将这些词挂在嘴上。
于是我道:“这里是做买卖的地方。”
馄饨大姐呵呵一笑:“你想买卖什么?”
我道:“能力有限,倒腾不了什么东西,想卖卖力气。”
馄饨大姐道:“我卖了十年馄饨,接触过无数人,什么人是什么身份,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她说着话,笑了笑,这笑容让我心里头咯噔一下。
强行镇定,我也跟着笑:“哦,那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馄饨大姐道:“总之不是来卖力气的,你倒像是来买力气的。”
“何以见得?”
她指了指我的手:“这不是挖土的手。”
我下意识松了口气,若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到没有什么好多虑的。
“我确实不是挖土的,但挖土之前,不得先看看在哪儿下铲子吗?我跟着掌掌眼,跑跑路,这个在行。”事实上,这时候我俩已经开始用暗语交流了,这是很初级的暗语,挖土指的是盗墓,掌眼指的是查勘地形,打探消息;跑路指的是销赃。她说我不像盗墓的,我则说自己不盗墓,只负责牵线和销赃。
何玲珑告诉了我一些暗话,但都比较初级,再深的,或者他们内部时常变动的一些,她也说不上。
她道:“跑路的风险还是很大的,人面儿一定很广,瞧你往这儿一坐的架势,腰肩头,一条线,就不像挖土的。”估计是我接的顺畅,所以她跟着放松起来,这时我意识到,自己确实伪装素质不达标。
天儿太冷,过来的摊贩坐着不怎么动弹,一个个揣着手缩肩缩脑,要么干脆就靠着墙眯眼打盹儿;后面慢悠悠逛进来的看客,也都比较放松,我这种谨慎的坐姿,还真没有。
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透露出戒备和紧张了。
“各地的市场不一样,咱们这边儿的市场,我确实是第一次来。”我给自己找了个开脱的理由。
她好奇问:“以前在哪边的市场?”
我道:“金陵。”
她道:“好地方,你来卖力气,有联络的主吗?没有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当然,得给我抽成。”
“哟,谢谢这位姐,但是我也挑活,不是什么主都接,要不您先给我说道说道?”
她一笑,在我对面坐下,指了指两头:“看见没,从头到尾,只有我这一家摊位。开摊的时候我卖馄饨,收摊的时候是早上,我卖油茶麻花,这个市场,我包揽一众人吃喝,从开市到收市。”
我知道她表达的意思,不禁一喜:“也就是说,你都能说上话?”
她道:“六成,六成人能说上;其余的,有像你这样的新客,有不露脸的熟客,他们认的出我,但我不认不出他们;还有黑客。”
“黑客?那是什么?”
她道:“黑客就是一些绿帽子、刷毛的,总之不受市场欢迎的人。”
“绿帽子和刷毛的是指?”我想半天对不上号。
她笑了笑:“就是乔装的警察和考古的,警察戴绿帽,考古的拿刷子刷土,我知道你们那边不这么叫。”好在她没有问我金陵那边怎么叫,我还真不熟,没准儿洛息渊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你遇到过黑客吗?”
她道:“遇到过,有时候会有黑客,就像咱俩现在聊天这样和我闲聊。”
我心里打了个突,总觉得她这话里有话。
是我心虚多想了,还是她……
我心里不安,面上笑了笑:“那些黑客吃饱了没事干,屁钱没有,就喜欢跟我们屁股后面跑,你说,让我们不痛快,他们能有什么好处?拿奖金?嘿,那点儿奖金,笑死个人了。”
她跟着笑,说:“他们自我感动呗,觉得自己除暴安良了,可拉倒吧。有些黑客我能认出来,有些伪装的好,我不一定能认出来。不过这跟我没多大关系,我就是个卖早餐的。我觉得你像黑客。”她话锋突然一转。
我吓了一跳,道:“你可别乱说,坏我买卖了,你这么一说,我今天找不着主了。”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她边笑,边指我碗,示意我别浪费了,以此结束了这个话题。也就在此时,入口处进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不怎么看两边的摊子,一路走到馄饨摊前,又越过馄饨摊,往前走了十来步,在其中一个摊位前停下了。
我跟着看过去,发现那摊位前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摆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大红字:算命、测字、看手相。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都是中年模样,女的率先蹲下,将手伸出去,似乎让对方看手相。
我可不相信他们是真看手相的,应该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在谈什么‘生意’。
我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凑过去听,但我知道这样太张扬了。
现在人少,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很显眼。
得等人多时,才好动作,于是我专心吃起了馄饨,慢慢的吃,身上暖洋洋的。
渐渐的,来吃馄饨的多了起来,巷子里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
但诡异的是,大家仿佛都是哑巴,很少说话。
即便说话,一个个也将声音压的很低。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个来来去去,沉默无声的人影,真就像野鬼似的。